第七十三章 誰是誰的希望

　　“你見過大海嗎？”

　　前往樂園鎮(zhèn)的路上，孔瑩好奇的問道，她抬頭轉(zhuǎn)頭都很困難，始終是面朝前方的，清澈的雙眸仿佛映出了極遠處的蔚藍。

　　“見過?！标愱囃浦喴危叩煤苈?。

　　草場的地面很不平整，輪椅走起來十分顛簸，其實繞到草場邊緣是有平路的，不過陳陣不知道，而且太遠，剛才跟著田怡也是這樣來的，他就原路回去了，加上孔瑩也很喜歡這種感覺，顛得咯咯直樂，于是就沒有改變路線，直接抄了近道。

　　“真好，可以看到?！笨赚摰穆曇衾餄M是羨慕，又問：“海是什么樣的？”

　　她顯然挑錯了詢問對象，陳陣自然不可能用華麗的詞藻很文青的把大海描述一番，他只是說道：“很大，很藍。”

　　不過這兩個詞對孔瑩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她想象著，又道：“真好啊，是不是和天一樣？晴天的天?！?p>　　“顏色不同，海面也不會平靜?！标愱嚮貞浿５哪?，雖然盤古大陸周圍都是海，可海邊沒有城市，也沒有廢墟，沒有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看海。

　　至于出海就更困難了，藍鯨曾是地球上最大、最重的生物之一，可現(xiàn)在，海里有了很多能把藍鯨一口吞下去的生物，在災(zāi)變前，海洋對人類來說就是個未知的世界，對海洋的探索僅僅在起步階段，現(xiàn)在就更不用說了，海洋只是一個概念、一種憧憬，了解程度接近于零。

　　孔瑩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看來我是沒什么希望看到大海了，就算真能從你身上找到給我治病的方法，可能也來不及了?！?p>　　陳陣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又想起腦中響起的那個聲音，海邊有什么？為什么要去？去了會發(fā)生什么事？他覺得不會是好事，夏帆沒有飛去看，而是一直在尋找著殺他的時機，陳陣覺得這不是壞事，雖然她是真的打算殺死他。

　　“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嗎？”孔瑩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了陳陣的寡言，也不避諱談起自己的疾病。

　　“和變異有關(guān)的病?！标愱囃浦喴未┻^草場，來到了樂園鎮(zhèn)的邊緣。

　　“呀！一下就猜中了？很多人都以為是漸凍癥呢，不對，是田怡姐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孔瑩吃力的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漸凍癥只和神經(jīng)和肌肉有關(guān)，肌肉萎縮也沒有那么快，你看起來是連內(nèi)臟一起病變的，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個骨子，治病和方法和我有關(guān)，說明你的病也和變異有關(guān)?！标愱囌f出了他的分析。

　　“在他們眼里……”孔瑩笑了起來：“在他們眼里，我也一樣，你知道嗎？他們現(xiàn)在擁有的那些強化藥劑，都和我的病有關(guān)，是通過研究我才制作出來的，我的病大概也只有他們才治好，只是等了兩年還沒有結(jié)果，我可能已經(jīng)等不到第三年了?！?p>　　陳陣又沉默著，推著她走在樂園鎮(zhèn)的街道上。

　　“你這時候應(yīng)該鼓勵我別放棄希望。”孔瑩又笑著回頭看了陳陣一眼。

　　“……別放棄希望?！标愱嚨闹貜?fù)了一句。

　　“我不會放棄的，我想去看海，如果能治好病就有希望了，你說柏家統(tǒng)一盤古大陸后，要多長時間才能修好通往海邊的路？”孔瑩有些興奮的問道。

　　“不知道?！标愱嚦聊艘粫瑔柕溃骸翱锥仁菫榱四悴湃ズ桶丶液献鞯?？”

　　“是呀?！笨赚撐⑽Ⅻc了點頭：“我從小就想去看海，可是太危險了，老爸就拼命修煉根勢，打算等我十七歲以后就搬到海邊居住，他越來越厲害，我卻病倒了，病得很重，而且一直沒有好轉(zhuǎn)，特別是不能受寒，要去海邊就必須有供暖設(shè)備，否則我半路就會死了，供暖設(shè)備不難，但是沒有路的話很容易壞，老爸就加入了柏家，條件是柏家的百年大計完成后，第一時間修條路到海邊，這樣我就能去看海了，我想看海，我一直這么跟老爸說?！?p>　　說了這么多話，她已經(jīng)喘得有些厲害了，但還是繼續(xù)說道：“你一定覺得我很任性吧？如果我死了，或是決口不再提看海的事，老爸應(yīng)該會更輕松一些的，可是……我不想讓老爸難受，父親拼盡全力去實現(xiàn)女兒的愿望，這樣才是幸福吧？盡力了，哪怕因為失敗留下遺憾，也比什么都不做，等女兒死了才后悔要好，我是這么覺得的，可能不對，但我就是這么覺得的?！?p>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喘得也更厲害了。

　　陳陣是個極好的聽眾，默默的聽著，推著輪椅走進一家小餐館，要了兩碗酸梅湯，孔瑩拿勺子都很吃力，但還是堅持自己來喝，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老爸一定殺了很多人吧？在很多人眼里，他應(yīng)該是個很壞的人?！笨赚摵攘藥卓?，覺得舒服多了，又向陳陣問道。

　　“關(guān)于殺人，我沒資格評論他?！标愱嚭鹊靡埠苈?，酸梅湯紅得像血一樣。

　　孔瑩笑了笑，說道：“他是很厲害的劍客，別人當面肯定不敢說他什么，但背后一定說過很多壞話，老爸殺死的那些人其實都應(yīng)該算在我頭上，可他都替我背負了，我只好下輩子再報答他?！?p>　　“……別放棄希望?！标愱囋俅沃貜?fù)了這句話。

　　“嗯，我會努力活著，活到修好路、去到海邊，這樣老爸就連遺憾都不會留下了?！笨赚擖c了點頭，笑道：“抱歉，都是我在胡說八道，你一定沒興趣聽，搞不好以后還會死在老爸手上，不過下次我見到他，會幫你說好話的，他會聽我的話，田怡姐讓你來找我應(yīng)該也是這個原因吧，他們一定很看重你，你呢？你的故事是什么？”

　　陳陣沉默著。

　　等了一會，孔瑩又笑了起來：“我知道了，讓你說，比讓你聽一個將死的丑八怪的嘮叨還難受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剛見面就跟你說這些，說出來舒服多了，反正我會替你求情，你就把聽我嘮叨當作是給我的報酬好了?！?p>　　“不用求情，你剛才說強化藥劑都和你有關(guān)，我想知道骨子的強化方法?！标愱嚳粗龁柕?。

　　孔瑩搖了搖頭：“不知道，那些藥劑都是給普通人用的，骨子用不了，他們從來不告訴我我的病到底是什么，我猜我是介于骨子和普通人之間的人吧，你為什么想知道方法？難道……你想離開這里？”

　　陳陣點頭道：“我有個承諾要去兌現(xiàn)。”

　　“什么樣的承諾？”孔瑩來了興趣。

　　陳陣想了想，把齊峰和他的交易簡單說了一遍。

　　孔瑩聽得津津有味，聽完后說道：“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三件事?！?p>　　“什么？”陳陣皺了皺眉。

　　“第一，等你厲害了以后，不許殺死我老爸，哪怕他來殺你；第二，你要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第三，你要畫一副大海的畫給我，我在災(zāi)變前的雜志上看過大海的圖，可是每個人眼里的大海都是不一樣的，我想看看你眼里的大海是什么樣的?！笨赚摵戎崦窚?，認真的說道。

　　“好。”陳陣想了想，說道：“我需要很多種藍色的筆?！?p>　　“成交?！笨赚摽雌饋砗芨吲d。

　　在鎮(zhèn)上逛了一會，陳陣又推著輪椅回到了孔瑩住的那間別館，獨自出來吃過午餐，下午仍是逛街，在腦中繪制地圖，這天就沒有再見到方為，也沒有見到田怡，天黑之后就回到了家里。

　　果然有守衛(wèi)守在二三七號房外面，有門、窗的地方都有人看著，也沒有躲藏，陳陣早上就從田怡那里知道會有人來守，也不介意，找了本故事書看了一會，就上床睡覺了。

　　繼續(xù)練習(xí)，又是很快睡著，逛街逛得身體累，記憶環(huán)境記得心累，這天晚上也沒做夢，也可能是做了沒能記住，次日一早，終于不是守衛(wèi)來敲門了。

　　“又死了一個，也是前天早上沖進你家里的守衛(wèi)之一，這次是在夜里巡邏的時候被殺死的，死法和豐志人一樣，血也被吸光了，不過昨天晚上沒人見過你出門，你不再是嫌疑人了?！碧镡哪樕懿?，像是沒有休息夠，

　　陳陣點了點頭。

　　田怡猶豫了一下，又問：“如果你想溜出去，應(yīng)該能做到吧？”

　　“守衛(wèi)都沒有強化的話，我可以溜出去?！标愱噷@一點還是很有信心的。

　　田怡歪了歪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好了，今天早上你自由活動，要去找小瑩還是要逛街都隨便你，中午我會在高塔下面等你，不出意外的話，下午你就能強化了，真正的強化。”

　　“我會到的。”陳陣點了點頭，有些期待。

　　整個上午的時間都是在孔瑩的房間里度過的，他開始畫畫，打算讓孔瑩看一看真實的大海，所以用的是點畫法，左手拿筆，用他精準的控制力，在紙上不停的點著，這是種耗時耗力的畫法，但是點越多就越真實，就像分辨率一樣，分辨率越高越清晰。

　　他打算畫出一副和照片差不多的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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