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隆寨的洞府設(shè)在半山中間,上山也不需很久。
白無常以扇遮頭,仰首看到群妖不敢貼近黑無常,只在他身后虛張聲勢,叫罵不已。
黑無常在進洞前,負手而立,突然轉(zhuǎn)回頭,陰冷的看了眾妖一眼。
“快、快、快,馬車后退!”白無常倒吸一口涼氣,急忙回身拉馬,將寬大的馬車強行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回路退去。
墻頭草與水中寶還在陶醉仰望。
聽到白無常遙遙急呼:“快退回來,不要命了嗎?”
回頭一望,才看到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馬車已退回至少兩百多步了。
不是等著領(lǐng)賞嗎?他在怕什么?
兩女相視一愣,突然聽到半山間傳來一聲刺耳霹靂!
大地顫動,天空昏暗。
一聲驚叫,躍向馬車,躲在白無常身后。
一陣石破天驚后,濃霧散去。
再仰頭觀瞧興隆寨,瞪大了眼睛,不敢信。
一座大好山峰,本來高聳入云。
此時被生生縱劈成兩半,好像一根細枝,被掰成了兩根筷子!
筷子斜立,被大火焚煮。
傳來哀嚎聲無數(shù),摧人心肺。
惡風卷起,送來一陣皮肉被炙烤的焦胡味道。
“唉!”見狀凄然,苦嘆一聲,對已經(jīng)嚇傻了的墻頭草與水中寶說:“火爆峰、亨通嶺、興隆寨,三個大好的買賣,一上午的時間,就這么關(guān)張大吉了?!?p> “那我們怎么辦?”墻頭草與水中寶可憐的對視,天真的問他。
“稍安勿躁,你們長的這么靈巧,總有會出路的。”白無常面現(xiàn)微笑,對兩女眨了眨眼:“不如,等你們嘴里的帥男歸來,看看他對你們倆有什么安排?!?p> 兩女互相點了點頭,突然咯咯一笑。
脆笑后,同時縱躍,化做兩道微風。
一道紅風,一道藍風,懸在半空,驚艷奪目。
“白師兄,你不忍心斬殺我們,是想讓黑師兄動手嗎?”輕巧的聲音自半空中飄落,隨即又是一陣少女笑音,盈盈的說:“謝兩位師兄助我們除妖,可真省了我們不少力氣呢?!?p> “咦?”白無常仰頭看著半懸空的兩朵清風,奇怪的問:“你們認得我們?”
紅色微風纏繞進一株蒼樹的枝杈,徐徐散去,現(xiàn)出墻頭草的身形。
單足點在一片樹葉上,懸空而立,對白無常明眸一閃:“世事無常,誰不識君?如果認不出白師兄,恐怕我們姐妹二人,就要變成枉死的小鬼兒了吧?”
世事無常,誰不識君,已道破無常君的身份。
既然被識破,也不必狡賴。
白君有些好奇,又問:“你、我剛剛相識,怎么叫我?guī)熜???p> 問話間,藍風也幻回水中寶,俏立在另一片樹葉兒上,嬉笑回他:“出了這片山,再走幾天的路,就到了正中妖界了,如果白師兄肯去斷山力王的道場坐坐,就會知道師兄、師妹的由來了?!?p> “我勸師兄別去,斷山力王不好招惹,好奇心太大,會害人害己的。”墻頭草與水中寶唱反調(diào)。
激將計嗎?
“這一招使得妙。”白君搖扇,一聲贊嘆:“確實讓我心癢,恨不能現(xiàn)在就去斷山力王那里問問,我怎么就憑白得了這么兩個如花似玉的師妹呢?”
聽到白君夸贊,師妹笑做一團。
笑聲漸落,墻頭草對水中寶說:“師傅說的對,白師兄果然有一副好舌頭,陰天拿來下酒,最好不過了!”
白君立即打趣:“整條鹵熟,切做薄片,佐以鮮美醬油入口,才真正美味?!?p> 師妹們一愣,又相視大笑。一陣脆鶯鶯過后,白君又勸兩女:“師妹,站那么高做什么?不但風大,還容易摔跤,不如……”
“不如現(xiàn)在就逃!”水中寶立即接話,對白君一副巧笑:“師傅說過,白師兄不親手殺生,黑師兄卻下手無情,師兄要是真疼惜你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師妹,趁黑師兄歸來前,咱們就此別過吧?!?p> 話音落,清風散。
飄進山林,再也不見。
“剛剛相認,怎么就走了?”
獨自嘆息,牽馬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向出山的路口走去。
興隆寨被一分為二。
路過時,白無常心里暗笑,小爺也挺有趣,剛拔去了雙頭山,又造下了兩道峰。
都說自然造物,鬼斧神差,這個鬼字,用在這里確實恰到好處。
妖氣盡除,又是一個清明世界。
一路有山泉相伴,十分愜意。
快要走出山口時,見到黑無常立在路邊,已用泉水清理過頭面,又多了幾分精神。
輕巧的躍到駕席上,與白無常同坐,輕問:“在入山之前,你給路人指了一個生意?”
真是什么也瞞不過他。
“府衙有告示,須集齊二十個人才能進山。在入山口處,如果能擺個茶攤子,一定賺錢?!?p> “我已進山除妖,自不必再集齊二十人……這些,你心里明白,為何還要出餿主意?”
“山里還有沒有妖?會不會傷人?就只有你、我知道,百姓的消息哪有那么快?”白無常微微一笑:“如果有人想借著妖孽橫行賺錢,須得到教訓。”
“怎樣教訓?誰擺了茶攤,你就要反手取命?”
“我哪會給自己找這個麻煩?”白無常搖頭:“擺茶攤需要花成本,除了置些鍋灶、桌椅、涼棚、茶點這些應用之物,還得打點地保、衙役,著實得花不少錢……百姓的消息就算再不靈,穿過兩回山也就知道山中無妖了,這山口的茶攤子自然就沒了銷路。”
掩飾不住得意,又笑:“想賺錢的,偏偏賠錢,這種教訓已經(jīng)足夠懲戒了?!?p> 借妖魔生財路,確實不該。
他已講清,便不再追究,黑無常深吸一口氣,閉目不語。
白無常得意的接著說:“反手殺人取命這種事,太過粗魯,我又怎么會……”
“粗魯?”黑無常微目冷光。
唉,不該得意忘形,言多必失。
立即反口:“有些人偏偏能將這種粗魯事做的既文雅又漂亮,這是天分,學不來的?!币豢跉庹f完,看了看小爺,認真的贊嘆:“我覺得小爺就有這種天分,而且獨一無二,三界無雙?!?p> 出了山口,路也寬敞許多。
馬車里的吃食豐富,幾人在車里用些果點,別有一番滋味。
薛血雪始終與白無常慪氣,他只要想拿東西吃,她偏偏要搶在前面。
一頓飯下來,也沒能吃進去多少。
還好有酒充數(shù),喝的自在。
午后行路,最易犯困,薛血雪與蛇王女兒已在車里睡著。黑無常在車廂里閉目端坐,白無常坐在駕車板上,不住的點頭打盹。
馬兒雖然吃飽了青草,無人驅(qū)趕時,也信步慢行。
不知不覺間,時間一晃即過,再醒來時,已近黃昏。
黃昏雖暗,卻不該漆黑一片。
幾叢烏云蓋頂,遮的天日無光。
燃亮了車頂?shù)南灍簦蚯巴?,一片荒野,沒有避雨的地方。
雷聲未響,雨滴垂落。
行路趕腳,最怕這種無聲雨。
來時無聲,去時難別。下個三天三夜也不稀奇。
仰頭看天,雨滴還算稀疏,但云層卻漸厚,恐怕過不多時,就要有暴雨降臨。
白無常起身,借著一雙鬼目前望,看清在千丈外,有一處破廟可以存身。
于是揚起響鞭,催馬兒踏泥前往。
破廟立在路旁,左右沒有人家,有些敗落。
仔細看山門房檐,都是上好木材所建,想必當初有過香火輝煌的景象。
薛血雪與蛇王女兒一起推了推廟門,大門在里面被人拴上了。
廟已殘破,居然還有人在里面供奉。
不得已,只有敲響門環(huán)。
過不多時,有人應門,一個聲音自門里傳出:“施主如果要進香,還請明日早起?!?p> 聲音洪亮,破雨而出,發(fā)聲的人一定中氣十足。
“我們是趕路的,想進廟里避一避雨,麻煩大師開一下門吧。”聽到門內(nèi)人逐客,薛血雪立即出聲央求。
清脆的聲音一落,門內(nèi)人又回:“如果是女檀越進廟,請莫要露出腳趾、脖頸?!?p> 兩女互相看看,立即拉緊衣領(lǐng),連手都藏在衣袖里,這才回聲:“大師放心,我們的衣著并沒有什么不妥。”
聽到回話,門內(nèi)人立即解開門栓,大開山門,現(xiàn)出他的身形。
一個大和尚,白色僧衣,身高體壯,粗手大腳,一部虬髯鋼須。
單手打著佛禮,另一手負在背后,持一柄降魔禪杖。
和尚恪謹守出家人的本分,不敢直視兩個女子,嗡聲嗡氣的說:“女檀越抬右足可進山門?!彪S即便轉(zhuǎn)身引路,將兩個女子引進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