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導(dǎo)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里/對白總是自言自語/對手都是回憶/看不出什么結(jié)局……
陳靜拿著麥克風(fēng),與屏幕上的許茹蕓一起唱著《獨角戲》,誰的人生不曾經(jīng)歷這樣的失落,有多少心情和故事從始至終都是獨角戲,能夠得到頌揚的永遠是相互傾慕的感情,誰也不會為一場單戀和歌起舞,再華麗的暗戀也只能是一個人的墓志銘。
陳靜的歌沒有唱完,她坐在同學(xué)中間,突然感覺到?jīng)]有徐然在的空氣莫名的輕松,她不用去觀察他的言行,也不用揣摩他的心意,更不用為了討好他費勁心思,她本來就是那么驕傲,憑何要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不灑脫。
同學(xué)還在問:“他呢?”
陳靜心里絞著痛:“誰呀?”
KTV里燈光昏暗,同學(xué)看不清她的表情,繼續(xù)開玩笑說:“鬧別扭了!”
陳靜裝作沒聽到她的話,抓過同學(xué)手中的麥克風(fēng),跟著屏幕的旋律唱起了“雨蝶”。
徐然的三輪車很快到了車站,最后一班回鄉(xiāng)的汽車已經(jīng)進了站臺,檢票口的列車員正在催促客人上車,撲撲而來的徐然夾在人群里向前行進,傍晚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顆浮動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
林麗走在去徐然宿舍的路上,她的腳步極緩,但她的心卻十分堅定,當(dāng)她決定返身回去時,她已經(jīng)選擇了“相信”。
李佳明和陳大偉在球場上扔著球,運動會后兩個人都有些疲累,籃球在手上傳遞了幾次后,他們就坐到一旁的雙杠上休息。
李佳明看著空曠的操場說:“白天還那么熱鬧呢,這么一會兒就剩咱倆了!”
“是啊,該回家都回家了,我看班級就程鵬飛在。”
“回去學(xué)會兒習(xí)?”
“不去,沒意思!”
李佳明笑了笑:“女生都沒在,是沒意思!”
徐然走進校園時,李佳明和陳大偉正拍著球往大門口走。
“徐然?”
“嗯!”
“運動會都結(jié)束了你才回來!”
“我也是才忙完!”
“忙啥了?”陳大偉笑著問。
徐然指了指他手中的籃球:“比賽!”
“我說嘛,沒事你白天肯定能回來!”
徐然看著要出門兩個人問:“你們回家?。俊?p> 李佳明點點頭:“班級沒人了,打算回去!”
徐然看了看李佳明班級的方向,重復(fù)了一句:“班級沒人?”
“有程鵬飛!”
“林麗呢?”徐然問。
陳大偉自顧自拍起了球,低聲嘟囔了一句:“誰知道了,中午就不見人影了!”
李佳明看了看徐然,漫不經(jīng)心地說:“去問問赫爽不就得了!”
徐然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的失落和期待都寫在臉上:“我去她宿舍看看!”
看著徐然的背影,陳大偉問:“他就回來找她的唄!”
李佳明一笑:“明知故問呢!”
赫爽和同寢室的幾個住宿生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窗臺上的隨身聽里放著歌,徐然走進院子時,剛好聽到“我是被你囚禁的鳥,得到的愛越來越少”……
“徐然?”赫爽手上還掛著肥皂泡,看見徐然她驚訝地站了起來。
“洗衣服呢!”
“嗯!”赫爽拿起一旁的衣服擦干了手,笑看著徐然問:“咋就你自己呢?”
徐然一怔,不明白赫爽的話。
“林麗呢?”
“我還想問你!”
赫爽背對著院子里的其他同學(xué),小聲說:“她不是去找你了嗎?”
徐然的眼睛睜的很大,一副完全沒聽懂這話的樣子。
“上午就走了!”
“去哪了?”
“一中?。 ?p> “怎么可能……”
“你沒看著人?”
徐然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半天才問:“真的?”
在徐然住宿的小屋,林麗無意識的翻看著徐然的照片,就像傷口未愈前,你總是忍不住偷看一樣。
隔壁的女生看見林麗,熱情跟她打招呼,她們以為她是房東的親戚,對她偶爾的到來都不感到驚奇。
“我們在看電影,你來嗎?”一個女生趴在門口問道。
林麗感謝這個恰到好處的邀請,比起一個人面對空曠的宿舍,她更愿意走進陌生的喧鬧,她放下照片笑著說:“太好了,我正無聊呢!”
房東留下的十四寸小電視音質(zhì)和畫面俱佳,女生們將租來的碟片放在影碟機里,周末的小劇場就在這個時段按時開啟。
心里有故事的人,在什么樣的故事里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日,在并不熟識的人群里,林麗第一次看到了“至尊寶”的愛情,那時候的她還不懂《大話西游》的意義,她只看到了“至尊寶”的徘徊和猶豫,“紫霞”和“白晶晶”,他愛上她的時候還在愛著她,這樣的故事,又該怎么結(jié)局?
赫爽放下了打給林麗家里的電話,攤著手說:“沒回家!”
徐然的心無限墜落,她真的去學(xué)校找他了嗎?
在他打球的時候?
在他吃飯的時候?
在他唱歌的時候?
她在哪里?
“你去哪?”赫爽問。
“回學(xué)校!”
“哪有車了?”
“我找出租車?!?p> 赫爽跟在他身后,忍不住說:“不能丟了吧!”
“不能!”
“那跑哪去了呢!”
徐然低著頭向前走,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赫爽走了幾步以后回過神來,拉住徐然問:“是不是跟你生氣了?”
“什么意思?”
赫爽眼睛轉(zhuǎn)了幾下:“我咋聽說你在一中跟陳靜挺好的呢!”
徐然看著赫爽,瞳孔里的顏色比夜色更深,他暗啞著嗓子一字一字問:“林麗,她也聽到別人這樣說嗎?”
“那我不知道,我沒跟她說過……”
徐然心里有什么聲音一點一點在炸裂,他回想著籃球比賽的賽場,熱鬧飛揚的隊伍在操場走過,就在那樣的某個瞬間里,她就在那里?是嗎?
“赫爽,謝謝你!”
“謝我啥?”
徐然沒再回答她的話,他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最后他幾乎小跑起來,十字街的路口,還有私人的小面包車營業(yè),他垂頭坐了上去,手指著市里的方向說:“回去!”
李佳明拿著游戲機手柄在電視旁玩游戲,父親跟同事出去吃飯未歸,母親在小園里栽種菜苗,看著游戲畫面里人物的跳動,李佳明的心竟感覺十分落寞,只一個晚上沒在集體里,竟會如此不適嗎?
許瀟瀟的晚飯只喝了一點粥,許媽媽削了一個蘋果給她,她一口也不想吃,不過是一個800米短跑,她看上去像跑了萬米馬拉松一樣難受。
“這就是平時不鍛煉的結(jié)果!”許爸爸忍不住發(fā)聲。
許媽媽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許瀟瀟事不關(guān)己地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正沉迷于丁鵬的愛恨情仇里,父母親的對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起,許瀟瀟隨手接了起來。
“喂?”
“喂!”
“呵呵,是你?。 ?p> “嗯,你好點了嗎?”
許瀟瀟雙腿盤臥在沙發(fā)上,笑著說:“早好了,沒事!”
電話那邊似乎釋然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掛了電話,許媽媽問:“誰呀?”
許瀟瀟又恢復(fù)慵懶的模樣:“同學(xué)!”
許媽媽和許爸爸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再說話。
“曾經(jīng)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戴上緊箍兒,至尊寶終于變成了孫悟空。他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祥云,手拿如意棒,卻救不了紫霞。
林麗看著屏幕上的他們,不知不覺濕了眼眶。
夜色彌漫,燈火初明,徐然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見自己住宿的小屋內(nèi)一片昏暗,他的心瞬間墮入深淵。
他強迫自己慢慢走進院子,大門與房間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幾米,他卻走的十分艱難,黑暗的房間內(nèi),真的沒有她嗎?
他的手搭在房門上,輕輕一碰門就開了,他的心豁然變得明朗。
“林麗?”他叫道,同時用手觸動了墻壁上的開關(guān)。
房間變得明亮,卻沒有她的影子。
他正心灰之際,她的書包映入眼底,仿佛看見了荒漠里的燈光,他向床邊沖了過去。
她的外套,她的書包,都在這里。然而,就在這些東西的旁邊,不合時宜放著的,是早已被他忘卻的照片,看著那些散落的照片,徐然的心變得冰涼,懊惱、驚慌、悔恨,這些情緒交替而來,他一時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身后有人推開房門,他驀然轉(zhuǎn)身,她,站在那里。
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兩個人相對而立,一個表情淡漠,一個神色緊張,空氣里凝結(jié)著莫名的氣氛,他們的心卻糾結(jié)在一起。
“回來了?”她問。
“嗯!”
他手中捏著照片,心里編輯著話語,該怎么說更合適。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了”、“別生氣”……
這些話在他腦海里翻騰而過,最后說出來的卻是:“過來!”
她本來還有滿心的委屈想傾訴,還有萬般的疑問要解答,結(jié)果他只用了兩個字就讓她忘了初衷。
她聽話地走過去。
“你干嘛?”他問,而不是她。
“我?”
他眼里的怨、怒、寵交匯在一處,最后化作一句繞指柔:“對不起!”
林麗終于想起自己因何在這里,她的委屈與妥協(xié)攜手而至,一句“為什么”都沒有問,她已經(jīng)在心里“原諒”了他。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離不開他。
她咬著嘴唇低著頭,一眼不想去看他。
他扳過她的肩膀,她執(zhí)拗不肯抬頭。他低頭迎合她的目光,卻不小心看見她滿臉淚痕。
他心里的防線、壁壘、情感全線崩塌,沒有跨越千山萬水的障礙,沒有世俗小說里的愛恨情仇,只是兩個少不經(jīng)事的小人兒,初嘗情滋味的他,愛她。
戴上緊箍的悟空在斷壁殘垣前借著武士的身體吻了“紫霞”,當(dāng)城墻上的周星馳抱著朱茵說“我再也不會走了”時,小小的徐然終于吻上林麗的唇,兩顆跳動的心,在《一生所愛》的旋律里契合在一起,沒有任何誤會和解釋,只有欣慰和感恩。
真正的愛,大概就是這樣,無需多言,唯有“懂得”。
從此,林麗和徐然,心和靈魂都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