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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才女

第五章 馮院君

將門才女 柯小樂 3053 2016-12-05 17:45:00

  “女子便如何?”

  梅雪嫣心知此舉早晚會遭人攻訐,被人私下非議也就罷了,她懶得理會,這沈子文偏要當面指責,她也不怕。

  “哼,周公姬編寫的《禮記》有云‘三從四德’,你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來四處招搖,連禮記都沒讀過,還口出狂言要參加鄉(xiāng)試,你以為童生是你能考上的?莫侮辱了圣賢,還是待在家里做些女紅學學什么叫婦德吧!”

  沈子文說得有些面龐發(fā)赤,看來是極其羞惱,他打開折扇扇風,讓自己心平氣和一些。

  “禮記我自然是讀過,只是我既無父母長輩,又無夫婿,更無兒女,我不從父不從夫也不從子,只從心,圣人先教為人,正己德行才論禮。且不說我知不知禮,至少我自省德行,不像公子一而再地欺辱他人?!?p>  梅雪嫣語速不緊不慢,條理清晰,和沈子文的無端指責一比,高下立判。

  眾人也投來些憐憫,原來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連同沈子文一起的兩個公子都有些羞愧,那么多人看著,好似他們倆也跟沈子文一般,仗勢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有些丟人。

  “沈兄,咱們還是不與她計較,走吧!”

  青裾公子面皮上掛不住,好言相勸,可沈子文已然激起了怒氣,哪拉得動?

  “小丫頭拋頭露面的總是傷風敗俗,哪有女子過市招搖的!”

  沈子文沒有注意到,周圍讀書人都不再說話了,他這一大聲,幾乎整個縣學堂外邊都聽得清清楚楚,眾目睽睽之下,他才覺得失禮。

  “公子說得可笑,我無依無靠,只能自立更生,不出來招搖,難道在屋里等公子救濟嗎?按公子的說法,漁婦也不需起早貪黑去鮑肆賣魚,農(nóng)婦也不需下地耕作,就守著一個禮字,坐在家里等餓死好了。”

  梅雪嫣指了指他手中的折扇,淺笑道:“若公子覺得寒風酷寒里,拿把折扇就是禮,那小女子的確不敢茍同?!?p>  這沈子文讀了幾本圣賢書,就以道德自居,讓人生惡。他的折扇正面是一副字畫,上面還寫著《禮記》的原文,反面是一個草書“禮”字,

  梅雪嫣的話惹眾人失笑,對沈子文指指點點起來。

  “沈子文,你好歹是林府學堂的高徒,跟一個女孩斤斤計較,也不覺得失了身份!”

  “是啊,早就聽說沈子文有些才氣,他放話說要登鄉(xiāng)試的案首,沒想到是這幅德行,連個女子都不如!”

  所謂案首,就是各縣的鄉(xiāng)試第一,乃童生之冠。

  考取童生已經(jīng)是很艱難的事,一般學子都很忐忑,這爭案首,除了那些個極其自信,又真正有學識的,誰也不敢保證。

  考場上瞬息萬變,學得再好總會遇到自己的弱項。

  沈子文被說得面紅耳赤,拿著扇子像是燙手山芋,不知是收還是扇好,啞口半晌才揮袖,把折扇往旁邊地上一扔。

  “我不屑跟你這種粗鄙之人爭辯,自圣人開創(chuàng)科舉以來,就沒有聽說過女子參加考試,這不符大統(tǒng)!”

  梅雪嫣看了看地上的折扇,是出自臨安縣一位頗有名氣的書畫家之手,必然不便宜,現(xiàn)在被扔到路邊,人來人往的街道雪水早被踩臟,扇面上沾染了一些污垢。

  梅雪嫣覺得暴殄天物,蹲下把它撿起來,用袖子抹干了一些水漬。

  “公子還是不要拿扇子出氣,它可是無辜的,公子不是好禮嗎?再惱怒也別把‘禮’給丟了?!?p>  梅雪嫣一語雙關,讓在場的讀書人再次一驚。

  盡管只是三言兩語,這小姑娘口齒、才華、氣度皆非凡品,隱隱有大家之風。

  陳君生在一旁插不上嘴,被嫣娘子給震懾住了,以前梅雪嫣講話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現(xiàn)在卻判若兩人。

  “難道,病重之時開竅了?”

  陳君生腹謗,他已完全被嫣娘的神采也吸引住了。

  沈子文因怒棄扇,梅雪嫣卻不計前嫌,把扇子撿起物歸原主,這品行和胸襟,連他們這些男人都差遠了,這沈子文跟她一比,落了十足的下乘。

  “你哪有這么好心,何必惺惺作態(tài)!這縣學堂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一個丫頭片子,嘴巴再厲害又怎么樣?這鄉(xiāng)試你連門都進不了!”

  沈子文目空一切,哪會感激她?只以為是她懾于自己的身份,向自己示好。不過這次他學乖了,不再大喊大叫。

  “我進不進得去,卻不由公子決定。”

  這人不識好歹,梅雪嫣忍不住蹙眉。

  “我且問你,自古以來,可有哪個圣賢明文規(guī)定,女子不能參加科考?”

  沈子文不知如何回答,就連孔子也沒說過這話,景國文院也沒規(guī)定,女子不能參加科舉考試。

  未等他想出應答,一道冷喝傳來。

  “沒有!”

  聲音不大卻自帶威嚴,眾人看過去,正是一直坐在縣學堂門口的老儒生,考試時辰?jīng)]到,他一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鄉(xiāng)試期間,在縣學堂外吵吵嚷嚷成何體統(tǒng)!”

  老儒生拉著臉,明顯不太高興,環(huán)顧一周,所有人都稍稍低頭,不敢對他不敬,老儒生眼神略過梅雪嫣時,嘴巴怒了努,卻是少了幾分寒意。

  “時辰到了!按順序進考場!”

  老儒生只說了一句,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去排隊,不過沒有特別擁擠,畢竟老頭眼皮子底下,他們不敢放肆,一時也沒有在吵鬧。

  梅雪嫣也排進隊伍里,偷偷跟陳君生交談。

  “君生,這老先生是誰?好像都很怕他似的?!?p>  陳君生拍拍胸脯說道:“方才你跟沈子文爭辯惹怒了他老人家,好險他沒有罰你。他是縣學堂的院君,姓馮,也是鄉(xiāng)試的監(jiān)考之一,能不怕嗎?”

  梅雪嫣也吐了吐他舌頭道:“原來是馮院君,看起來脾氣不太好?!?p>  院君就是書院的一院之長,跟學校校長差不多,這次鄉(xiāng)試還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quán),要惹惱了他,把人轟出考場也是常見的事,難怪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嫣娘,你可別誹謗他老人家,他這是嚴苛,據(jù)說他的學生沒幾個不被他罰的,縣學堂的學生對他都很敬畏?!标惥那恼f道,“他可是個真正的舉人老爺,好似脾氣太直又執(zhí)拗,得罪了不少高官,才委身在縣學堂做院君?!?p>  抑郁不得志,脾性古怪也情有可原了。

  梅雪嫣理解地點了點頭,舉人已經(jīng)是高文位了,像臨安縣的縣令也只是個舉人,這馮院君原本前途不止如此,看來是被發(fā)配的。

  求學之地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最小的便是蒙學堂,一般是有個童生作為老師,給那些幼童啟蒙。再然后是私塾,好點的私塾有秀才教學。

  接著便是學堂,縣學堂便是官辦的,而民辦學堂則是氏家大族辦的,林府的學堂也是沾先人的光,一直在臨安縣有些地位,求學者甚多。否則,以林家如今的景象,是辦不起來一個學堂的。

  最后就是書院,是所有士子向往的求學勝地,只有一府之地才有學院,整個華桐府也只有官辦的華桐文院和另一家民辦文院,至于臨安縣,一座都沒有。

  馮秋墨本稱不上“院君”,是眾人對他的敬稱。

  很快就輪到梅雪嫣了,她看了看牌匾上“縣學堂”三個大字,深吸一口氣,踏入臺階之上。

  “檢查!”

  入考場之前必須核查姓名,且有專門的人檢查行囊,其他人都是包袱書筐,唯獨梅雪嫣只有一個自己縫的小布袋,里頭只有三樣,筆墨硯,且是品質(zhì)最差的那種。

  馮秋墨坐在一旁,老眼時不時露出點精光,他自然無須親自動手,只拿了本冊子核實。

  “梅雪嫣?!?p>  梅雪嫣報上自己的名字,馮秋墨在冊子上劃了一個勾,也不知他是不在意還是懶得講話,從方才起一直板著臉,讓人憑空緊張了一些,陳君生在后頭連腿腳都有些發(fā)抖。

  “你袖子里是什么?!”

  檢查的人突然喝問,梅雪嫣一愣,才想起早晨陳君生給了自己兩個饅頭,她剩下一個暖手,也準備拿來中午充饑的,拿出來時已經(jīng)凍得硬梆梆了。

  旁人一看,忍不住好笑,別人都是鄭重其事地帶足了考試物品,生怕毛筆斷了,墨不好用,甚至擔憂硯臺掉下桌摔破了,各種意外都考慮進去,所以連硯臺都帶了不止一個。

  這姑娘也是個奇葩,居然帶了只大白饅頭。

  梅雪嫣不知他們笑什么,卻也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怕考試期間餓了,拿來充饑的。”

  沉默的馮院君突然開口說道:“考試一天,中午學堂提供飯食,進去吧?!?p>  早說嘛,梅雪嫣不懂這些,鬧了個小笑話,對著馮秋墨微微一福。

  “多謝馮院君?!?p>  說完拿了自己的饅頭和書袋趕緊進去了,不能耽誤他人。

  檢查的人微微有些愕然,這女子參加鄉(xiāng)試已經(jīng)夠稀奇了,馮秋墨是出了名的嚴厲,一早上沒搭理任何人,怎么對這小姑娘好心指點?語氣還挺和善?!

  馮秋墨側(cè)目看了看她手中的饅頭。

  心里咕噥道:“倒是愛惜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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