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讓人心慌。
火把和提燈并不能將斗場照的透徹,昏黃的光線如同落日后的余暉,成了恐懼黑暗的人們的最后期盼。對于窮舍門人來說,阿澀就是這樣的存在。
“這個人不好對付,”窮木安側(cè)頭對慕合小聲建議,“你挑個最弱的過去?!?p> 慕合看到斗場上的窮門弟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單看樣貌——身材健碩,體型勻稱,面色冷的跟掛了秋霜似的,看著就不好惹。還有那把透明且冒著白氣的重劍,在他身前一立,簡直就有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所以在窮木安說不好對付的時候,慕合還是很真心實意的跟著點頭,可是又說要找個實力最弱的去迎接挑戰(zhàn):“窮門大師兄,”慕合抬頭認真的說道,“其實你就是對面派來的奸細吧。”
“硬碰硬只能兩敗俱傷,不如保留實力,就算輸了也不會太難看?!备F木安耐著性子解釋,也不知這個看上去不著調(diào)的小子能明白幾分。對于斗場上的阿澀,窮木安還是知道的,因為阿澀曾經(jīng)私下來找他‘切磋’,雖然最后還是被自己給收拾了,實力卻不容小覷,是個好苗子。奇怪的是,在每年的更名比武上,從未見過這個扛著透明重劍的弟子。
窮木安曾找過這個弟子,也問過他不參加更名比武的原因。
那時,正是日落時分,西沉的太陽將最后一縷光線投向天邊。一身窮門紅裝,裹著滿是破洞的斗篷的阿澀坐在山坡的一塊殘破的石碑上,一條腿支著,另一條腿耷拉下來貼著石碑踩在地上。透明重劍斜插在地上寒氣逼人。他的臉藏在夕陽投下的陰影里,顯得棱角更加分明。
對面的逃逃江伴著轟轟聲歡騰著向南奔去,嘈雜的聲音讓窮木安無法聽清,阿澀近乎囁嚅的自言自語。
“你說什么?”窮木安也提高了音調(diào),他只看到阿澀的嘴在動,卻聽不見說話的內(nèi)容。
阿澀回過頭來,一字一頓的說:“我不需要姓氏?!?p> 是不需要窮姓來證明自己吧。窮木安當時心想,但沒有說出口。
可是,不管多么硬的拳頭,如果打在棉花上也發(fā)揮不了功效吧。窮木安讓慕合去找實力最弱的人來迎戰(zhàn),就是這個目的。
“琪琪!你上!”慕合咋咋呼呼半天,終于選定了人手。
那個叫琪琪的少年,被慕合拎小雞一樣,提著領(lǐng)子扔到了斗場中?!皫煟瑤熜职?!我,我,我害怕!”
少年畏縮的態(tài)度,讓窮門所有的人摸不著頭腦。他們更相信這是誘敵之術(shù),就像之前那個年輕人的虛晃一招。
阿澀嚴陣以待的模樣,嚇得少年裹在白披風里的瘦弱身軀抖若篩糠?!澳?,你,你等會兒!我還沒,沒準備好呢!”
此話一出,場上場下都驚掉了下巴。誰在斗場上還管你準備沒準備好的,又不是唱戲的時候擺空架子。
窮木安張著嘴眨了半天眼睛,才緩緩的問身旁笑的前仰后合的慕合:“這孩子天生結(jié)巴?”
“嚇的?!蹦胶喜辉诤醯膿]揮手,繼續(xù)笑。
“他是慕天門的弟子吧?”自家同門都怕成那個樣子了,還能笑的如此開心,這不是有仇,就是腦子有病??!
慕合一把拍在窮木安肩上,緩了口氣,笑說:“如假包換,絕對正宗慕天門弟子。我還能找個假的來糊弄你們?”
“誰們?”窮木安非常嫌棄的把慕合的手打掉,這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話都沒說上十句,就開始勾肩搭背的。
慕合連忙捂住嘴,眼睛依舊笑瞇瞇的:“失誤,失誤?!?p> 斗場上的阿澀才不管少年說了什么,提著重劍向他奔過去,劍尖在地上劃下的痕跡都結(jié)了淺淺一層薄冰。
“誒?你怎么這樣??!”少年連滾帶爬的邊跑邊喊,披風早就扔在了地上,兩手快速的在胸前結(jié)著法陣。
“琪琪加油!”慕合在場外幸災(zāi)樂禍的高喊助威。
即使在場外,窮木安也感受到了斗場上的殺氣,難道這一回合要見血?“我說,”窮木安捅了捅身邊的慕合,“你不會以為,窮門的人不會下殺手吧?兩派相斗的時候,死個個把人,也不是什么新鮮事?!?p> 慕合停止了大呼小叫,疑惑著與窮木安對視:“死人?”
“空”的一聲,是阻擊法陣落地的聲響。銀光四濺,阿澀也不躲避,任由它們落在自己的身上,滿是破洞的披風又添了幾處黑色的印子。
前面狂奔的琪琪也不敢回頭,雙手不停,繼續(xù)結(jié)陣,他的手速之快,讓人根本看不清動作。陣法結(jié)好后,形成銀色的光餅,被他隨意拋在地上。有的小法陣落在了斗場上。有的落在了窮門的隊伍里,難免引起一陣騷亂。
“怎么?”窮木安以為慕合沒想到會有傷人甚至致死的情況。
“呵呵,”慕合笑的不懷好意,“想要弄死我們琪琪,也得追的上他啊?!笨粗F木安不解的神情,慕合好心的繼續(xù)說道:“慕琪可是全慕天門跑的最快、體力最持久的!”
“如果他不能跑了呢?”窮木安看到阿澀不再追趕,而是舉起了重劍。
斗場場地就那么大點,再跑能跑到哪里去呢?況且阿澀都還沒有使出他的看家本領(lǐng)。窮木安的擔心實在是很有必要。
感覺身后沒有追的人了,琪琪才抽空回頭觀望形勢。只見阿澀高舉重劍,白氣從劍尖噴涌而出,落在地上的瞬間,“咔嚓咔嚓”結(jié)成冰面。
“要干嘛???”琪琪歪著頭,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突然,阿澀腳下滑動,直奔琪琪而來,緊握重劍的雙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正好將劍橫在腰間。
“媽呀!”琪琪想跑,但是腳下打滑,一個不留神“咚”的一聲摔在冰面上。
窮木安撇過頭,不忍直視:“我說的就是這種‘不能跑’的情況?!?p> “奸詐?!蹦胶虾藓薜恼f,但是聽不出擔心的意味,“窮門不是只會武器嗎?”言下之意,怎么也學他們慕門用術(shù)法。
雖然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關(guān)心場上人生死的時刻,但是窮木安認為還是有必要給這位朋友,普及一下關(guān)于武器的解讀:“誰說武器就只能硬砍的?武器自帶的很多能力,不比你們的法陣弱?!?p> 慕合白了他一眼:“奸詐!”
場上琪琪哭爹喊娘的聲音不斷,在冰上滾來滾去的身影也頗為狼狽。神奇的是,阿澀落下的劍,竟然沒有一次能砍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