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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歌行

第六十五章 百姓何辜

蠻歌行 不啼 2102 2017-07-08 17:28:11

  “菁蕪地闊,其族善奔?!?p>  女童捧著一本又厚又大的書,搖頭晃腦的讀著。

  “炎姐姐,那是什么意思?”小幾歲的男孩兒,坐在屋門前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女童。

  “嗯……”女童似乎被問住,將書攤在膝上,向小院的柴門望了半晌,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柴門被人從外面猛的推開,一個身著灰布粗衣的壯漢滿臉通紅的跑了進來。院內(nèi)孩子們的視線立刻被轉(zhuǎn)移了過去,女童更是開心的大叫起來,“爹爹!”

  “噓!”壯漢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對著女兒作出噤聲的手勢。

  兩個孩童雖不明就里,但平日里的乖巧讓他們趕緊捂住了嘴巴,兩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出一點動靜。

  “炎丫頭,記住,要保護弟弟?!眽褲h跪在地上,扳著女兒小小的身板,又加了一句,“不管什么時候!都要保護弟弟,明白嗎?”

  女童還記著父親噤聲的指令,于是一雙胖嘟嘟的小手,仍舊捂在嘴上,頭卻是用力的點了又點。

  多年后,她再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突然發(fā)現(xiàn),那竟是和父親最后的交流。

  傷感嗎?遺憾嗎……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找到庇護之所,讓他們可以有個棲身之地,不再受邊民的追殺和驅(qū)趕。

  彼時,她跪在那位白衣男子身前,頭磕了一遍又一遍。

  “炎姐姐,我們走吧,我們走吧?!蹦泻豪囊陆?,跪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眼睛早就腫的跟杏一樣。她卻不能理會。

  眼前這個男人,也許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機會了——邊民用不了多久就會趕到,而他們在經(jīng)歷了十幾天的食不果腹之后,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繼續(xù)逃亡的生活了。

  “術(shù)法很難學的?!卑滓履凶有ζ饋砗芎每矗砩系呐鍎]有劍鞘,在黃昏時分的曠野上閃著灼灼熒光。

  “我不怕,我能學。”女孩兒頓了一下,猛的仰起頭,急匆匆的說。

  白衣男子點點頭:“那你跟我來吧?!?p>  女孩兒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這么容易就得救了。還沒等她笑出聲來,白衣男子又說:“學術(shù)法才能跟我走哦。你身邊的小弟弟,愿不愿意學術(shù)法呢?”

  男孩縮著脖子,想了想,然后搖頭,再搖頭。

  “琪琪!快說你會學術(shù)法!”女孩兒急了,一把抓過男孩兒的手臂,一邊搖晃,一邊疾言厲色的叫道。

  搖頭,再搖頭。

  “琪琪,我們會死的……我們會死的……”

  “炎姐姐不哭。”男孩兒也嚇到了,趕緊伸手擦著女孩兒臉上的淚水。

  不知哪個草叢里,忽然傳出年輕男子的笑聲,接著就聽他說:“我說,笑面虎。你們慕天門就是這么招徒弟的?連騙帶嚇,真夠可以的。”

  白衣男子笑容依舊,眼眸一轉(zhuǎn),彎腰撿起一塊小石子,朝著斜后方輕巧巧地扔了出去。

  只聽“哎呦”一聲,然后便鉆出一個瘦高的黑衣青年。

  他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嘟囔:“堂堂掌門,居然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p>  待到近前,女童才看清黑衣青年的模樣——消瘦的身材,有棱角的側(cè)臉,還有一對勾人魂魄的鳳眼。而他身上的穿著,竟是玄衣銀紋的貴族禮服。

  “啊!”女孩兒尖叫一聲,拉起身邊的男孩兒就要逃。奈何跪的太久,又加上太過害怕,居然站不起來了。

  鳳眼男子見女孩兒這種反應,不由笑道:“喲,還是個有見識的鄉(xiāng)下丫頭,居然認識王族服飾。”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女孩兒從手到全身,慢慢開始抖了起來。

  “我……我學,我學?!币庾R到白衣男子才是唯一能對他們提供庇護的人以后,男孩兒握著他的炎姐姐顫抖不停的手,突然下定了決心。

  “你的菁蕪家人沒告訴你,學習術(shù)法是要把靈魂賣給魔鬼的嗎?”鳳眼男子站在白衣男子身后一步的位置,抱著肩膀,笑的有些邪佞。

  女孩兒拉著男孩兒,身體顫抖著向后挪??吹进P眼男子,就想到那些舉著刀叉火把,樣子惡狠狠的邊民,還有被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的爹爹。

  傳說中殺人如麻的菁蕪人,她沒見過。而那些面目扭曲的,曾經(jīng)的鄰居,卻是活生生的惡匪、魔鬼!

  鳴國人恨菁蕪人,邊民尤甚。誰家沒有幾個好兒郎葬身疆場,就連她的爹爹也是在沙場死里逃生??尚Φ氖牵牡尤皇潜惠际彽陌傩账?,哪怕當時爹爹身上還穿著鳴國的軍衣,哪怕軍衣上仍舊沾染著不知多少菁蕪人的鮮血。

  菁蕪的老阿媽救下爹爹,老阿媽的兒子已經(jīng)戰(zhàn)死,兒媳難產(chǎn)而亡,孫子強撐著活了下來,卻也比正常的孩子顯得瘦小許多。

  說不了幾句鳴國官話的老阿媽,光禿禿的嘴里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很久很久以后,爹爹才想明白,老阿媽說的是什么,然后這句話就變成了他的口頭禪,每當愣神或看到被處死的菁蕪平民時,他都會喃喃自語:

  “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女孩兒在賭,賭眼前的人突發(fā)善心,賭爹爹在天之靈的保佑。她抖著嗓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衣男子和鳳眼男子都愣住了。

  “哎,”白衣男子負手搖頭嘆息,“刀劍無言,宣于傷;戰(zhàn)事禍人,哀于童。哎,哎。”

  而鳳眼男子則是抱肩笑道:“鳴國人,菁蕪人……有意思,有意思!”

  瘋狂的邊民呼嘯而至,菁蕪軍隊幾次屠城造成的殺孽,讓鳴國的邊民更加暴躁。沙場內(nèi)外,血腥從來就未曾消減。

  一劍,只用了一劍。

  熒光留在空中,如同寶劍留下的灼痕。邊民卻都被擋在熒光之外,無法再向前踏出一步。

  “我是侍天殿掌門,慕之秋。”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這兩個孩子我保下了?!?p>  侍天殿的名頭在鳴國是神人居所一般的存在,而在平民心中甚至比王室的地位還要高一些,更別提還是侍天殿的掌門。橫在他們面前簡簡單單一道熒光,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邊民沒有堅持多久,便在夜色降臨之前全都悻悻而歸。

  白衣男子面東而立,夕陽的余暉在他身上圈出一道金光。

  女孩兒看到,白衣男子笑吟吟的向她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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