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剛剛想到這一茬,嬴壯像是早就知道蘇銘心中的想法一樣,提前說了出來。蘇銘一聽,心中不免又開始警惕起來。嬴慈如此耗費(fèi)心機(jī),步步為營,怎能不讓人生疑。
嬴稷的想法卻是與蘇銘截然不同,咸陽城已經(jīng)安靜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等待,讓嬴稷覺得比之前過得近二十年還要漫長些。如同將自己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很難熬。不管如何,他必須試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以一試,但如何讓他們上鉤?”
蘇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要反駁,但看到對面的嬴壯,想想還是忍了下來。
嬴壯哂然一笑,先是看看嬴稷,再是看看蘇銘,面上有些得意。
“這個放心,我自有妙計,只要有誘餌,就不怕蛇不出來?!?p> 話音剛落,嬴稷并未答話,嬴壯意識到了什么,又接著說起來。
“到時,我會親自選些靠得住武士,進(jìn)行暗中保護(hù),再算上雍州令魏冉大人的門客,應(yīng)該無憂。畢竟那人是在我秦國,不可能有那么多武士。只有嬴鉞一死,你就沒了羈絆,必為秦王!”
說到最后,嬴壯還不忘給嬴稷吹吹風(fēng)。
可嬴稷卻是鎖著眉頭,一言不發(fā),事情果真這么簡單嗎?
嬴壯見得自己目的達(dá)成,又拉著蘇銘與嬴稷寒暄了一會,以不引人注意為由,提前走掉了。
嬴稷不說話,蘇銘也是思索起來,總感覺一顆心定不下來,像是懸著。端著酒杯,放在嘴邊,一直沒有喝下去。
嬴稷看到他這幅模樣,猜到他心中所想,拍拍蘇銘。
“子玦,我等不了了?!?p> 嬴稷端著一杯酒,對著蘇銘一飲而盡。
蘇銘點(diǎn)點(diǎn)頭,也將杯中的酒,一下子全部倒入口中,砸吧一下嘴,酒很辣,也很苦。
嬴稷看蘇銘這模樣,自覺有些好笑。
“你的離雀劍要出鞘了,越國劍爐這些人,沒問題吧。”
蘇銘知道,他這是在賭,而且將他的性命交到自己手中,好像這樣的情況,之前也出現(xiàn)過了一次吧。
“公子,寬心吧?!?p> 蘇銘做的就是讓他寬心。
“這次祭祀,舅舅定是去不了,據(jù)我所知,上松林塬的不過百人,你盡可能的挑好手,我會給舅舅說一聲,讓他再派些武士,這具體的事物,就看你安排吧?!?p> 嬴稷想了一會說道。
聽到這里,蘇銘知道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有些重,得和老師左奔雷好好考量一下,有個妥善的計劃才行。
算著時日,離那冬至還差十天左右。
嬴壯做事很快,兩天后,咸陽城傳出消息,丞相左庶長下令,公子嬴稷代王進(jìn)行冬至祭祀,咸陽震驚!
廟堂臣子、大夫士子們已經(jīng)是活絡(luò)起來,這幾日。公子嬴稷府邸門前拜訪的人是絡(luò)繹不絕,蘇銘每日忙著收禮,都收不過來。
這景象,和初入咸陽時有了天差地別。
嬴稷代王,冬至之后,新年之始,難道公子嬴稷就要為王了?
就連咸陽城中的老秦人們,也是奔走相告,喜悅不已。山東諸國的商人、斥候,快馬加鞭,早已將這消息傳到了遙遠(yuǎn)的地方。
此時,嬴鉞府中。
在府中西北角落,一破舊的房屋,房屋門前野草很長,入眼盡是一片荒涼,看著有些滲人。平日里,就連府中的仆人也很少去這里。
吱呀一聲!
門被推了開來,然后探出一個腦袋,一看,是一俊秀少年,唇紅齒白,不是嬴鉞還能是誰。
嬴鉞先是探了一眼,進(jìn)來之后,又朝著外面看了一眼,這才將門從里面給關(guān)上??催@副謹(jǐn)慎的模樣和所為,根本就不像是個少年,。
進(jìn)了屋子,只見這里面空間很大,但東西很少,除了一些書卷,一張長案,兩把椅子之外,沒有別的。但是非常整潔,長案上面也是一塵不染,與外面荒蕪的景象,格格不入。
嬴鉞此時,是來拜見自己老師的,一個從來都是帶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人。也是他教授了自己很多學(xué)問,也是他讓自己對王位有了興趣,他算無遺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所想,在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
可唯獨(dú)這次,嬴稷冬至祭祀,這是王才能做的是事情,難道眾人已經(jīng)默認(rèn)他了嗎。嬴鉞很著急,老師無非就是傳道、授業(yè)、解惑,很明顯的,嬴鉞這是解惑來了。
嬴鉞進(jìn)來,發(fā)現(xiàn)沒人,就在這張長案上面坐著,一只手扶著腦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忽然間,嬴鉞覺得身后有人,猛然回頭,看到一個人,一張青銅面具,這才定下心來。
這種情況,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少次了,可老師每次出現(xiàn),嬴鉞心中還是很怕。他心中對于老師的畏懼,就如同庶民對于大河泛濫,大地崩塌一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yán),讓你覺得很無力。
或許,這正就是青銅面具人所需要的,嬴鉞敬畏自己,成王之后,也無法脫開自己的手心。
“老師?”
嬴鉞朝著青銅面具人拜了拜,腰弓的很低,一臉的虔誠。
“嗯?!?p> 青銅面具人聲音很低,聽著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很鄭重,像是在禱告。只見他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嬴鉞頭頂,像是什么儀式一樣,半天才是結(jié)束。
“何事?”
終于,青銅面具人說話了。
“老師,嬴稷……”
“嗯?!?p> 嬴鉞剛剛說出嬴稷兩個字,就被青銅面具人給打斷了。
“我知道了,我自有安排?!?p> 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每次都是讓嬴鉞說不出來,這次也是一樣。
“臣子們已經(jīng)擁護(hù)嬴稷了,他就要成王了?!?p> 嬴鉞很著急,一口氣將這話說完,生怕被他打斷。
或許是因?yàn)橘⒁獮橥趿?,讓他很煩,或者是嬴鉞長大了,學(xué)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了。見到這里,青銅面具下的那張臉,有些不悅,不過嬴鉞是看不到了。
“放心,我會處理?!?p> 忽然他想起,嬴壯府中鐵衣衛(wèi)給自己的消息。上一次沒有殺掉嬴慈,現(xiàn)在讓嬴壯倒向嬴稷,這一切都就變得不可控制。為今之計,只能……
到了如今,好像除了這個計策之外,就沒得選。五年的血汗不能夠功虧一簣。上次他就知道,動了兵刃,那就是無奈之舉,無奈之舉之后,大多都是絕路吧。
但愿天無絕人之路,是真的吧。
“那就,有勞老師了?!?p> 看著嬴鉞的恭敬神情,青銅面具人稍稍有些寬慰,雖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