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那是什么東西,就是小報的意思吧?”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不解的望著蕭靖,這個詞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蕭靖微笑道:“所謂報紙,就是將每一日或一段時間以內新發(fā)生的事件刊登上去,然后再分發(fā)于眾人,讓人明耳目、知時事的東西。小報什么的,只能說是報紙的雛形,并不算是真正的報紙?!?p> 他嘗試著用最簡單明了的語言來解釋報紙是啥,希望這人聽懂了。
“不可,不可。”那掌柜一臉嫌棄地道:“我還當是什么。你說的不就是小報么?就算印出來了,賣出去能有人看?我這本小利薄,可做不起這樣的生意,公子請回吧!”
蕭靖不急不惱,道:“掌柜的,報紙不是小報,他上面的寫的東西都是有理有據(jù)的。它能讓讀者認同,也能引起別人關注和共鳴,銷路是肯定不愁的……”
掌柜的揮著手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有人看,就算能大賣,你這一沓紙能賣幾個錢?還值不回印制的開銷呢?!?p> 蕭靖搖頭道:“此言差矣。掌柜的,除了賣報紙的錢以外,我們還有廣告收入、贊助收入等很多財源。要支付印刷的開銷,那是富富有余的。”
掌柜的把手一攤:“公子肯定有公子的道理。不過,在下是個生意人。我還沒見著那報紙呢,您便和我說它如何如何好,我可沒法跟著您賭運氣,還請見諒。”
蕭靖頓時語塞。掌柜說的其實很有道理,他空口白牙地和一個對報紙完全沒概念的人談論這東西如何如何好,有什么用處?書鋪的人又不是投資人,更不是出來搞慈善的,人家的印刷作坊憑什么聽了幾句話就要和你合作?。坎辉概隳阃?,完全在情理之中。
換位思考一下,他覺得就算換做自己,估計也會這么做。
見蕭靖不吭聲了,掌柜的愈發(fā)得意地道:“公子,在下勸你一句,若你非要做什么報紙,那不妨私下寫上幾十份再散到鄉(xiāng)里,那還無傷大雅,娛人自娛嘛。想找人印制?呵呵,不光是我這里,只怕天下都沒人愿意做。斗膽說句冒犯的話,誰知道您會寫啥啊,要是印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看漏了什么悖逆之言,那不就是一場無妄之災么?”
邵寧一直在旁邊“張牙舞爪”的,試圖向對方施加點壓力??墒牵姸嘧R廣的掌柜才不吃他這一套。偏偏,這倆人說的他還完全插不上話;所以,沒囂張多久,他就像個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無聊地四下張望。
沉默著聽完了掌柜的話,蕭靖又深吸了幾口氣。少頃,他抬起頭來平靜地道:“既如此,在下另想辦法就是。今日多有打擾,告辭?!?p> “公子走好?!闭乒竦南笳餍缘財[了擺手,眼中也露出了一絲譏誚。
報紙是什么東西,它上面刊載的又是什么東西?呵,無非是些雞鳴狗盜、男盜女娼之事,于教化無半點功用,又登不得大雅之堂,徒然惑亂人心而已。書鋪的印刷作坊是用來印制經典、傳播教化、教人向學的,為這類俗不可耐的東西花費工夫,實在是自輕自賤啊。
待蕭靖走遠了,他陶醉地嗅了一下滿屋的書香,嘴里發(fā)出了一聲長嘆:“年輕人,還是要多讀些圣賢書啊……”
出了門,一臉不爽的邵寧恨恨地道:“咱就這么走了?”
蕭靖瞥了他一眼,道:“那依著你該怎的?進去打砸一番,再一把火燒掉?”
邵寧其實很想這么干。可是他也知道,開得了書鋪的,誰沒有點士子或官場的人脈?
成本、風險,還有人的觀念。
這三道難題就像是大山一樣橫亙在蕭靖面前。來之前,他也曾想到了各種困難,可他沒想到雙方的溝通竟已到了雞同鴨講的地步。
除了這,還有另一道難題,那就是印刷的方式。蕭靖原以為大瑞朝會有所不同,誰知,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即便活字印刷技術已比較成熟,工坊里的主流依舊是雕版印刷。
讀書人要看的是各類經典,只有這些書才有銷路。書商們不會做賠本買賣,當然要在上面下足力氣。
若用雕版印刷,只需將書的各頁分開雕好,之后便可使用很久,反復印刷。若不計雕版本身的損耗,幾乎一勞永逸。
若世間有新書、名集問世,他們也只需要重復這一過程,便穩(wěn)賺不賠。如此,誰會有把活字印刷發(fā)揚光大的動力?
可是,報紙又怎么能指望雕版印刷!
記者采寫了稿件,編輯部選好內容做了定版,然后等著匠人慢慢雕刻?
待雕好再交付印刷,新聞都變成了舊聞。不僅在事發(fā)地變得盡人皆知,也早就過了熱度,還做個毛線的報紙?
時效性,是新聞的生命!
這方面,活字印刷有無法比擬的優(yōu)勢??上?,人家都不愿意玩這個。怎么辦?
回去的路上,邵寧動不動就要偷瞟蕭靖幾眼,似乎是怕他受的打擊太大,會一蹶不振。
可是,蕭靖才沒那么脆弱。自小到大,他就是愈挫愈勇的人:你說我做不到?我偏要做到給你看!
困難太多、起點太高,不能從日報做起?好,那我就從周報、半月報開始,順便搞搞饑餓營銷!
作坊不給?。啃υ?,全天下就他們會這手藝么?
新聞的時效性差?那就想想別的辦法。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看著蕭靖忽然咧開嘴神秘地一笑,邵寧不禁毛骨悚然。這人該不會是受了刺激,有點瘋癲了吧?
很快,被他認為“可能是瘋了”的蕭靖就開口了:“邵寧,那個孫掌柜送給你的錢還剩多少?”
邵寧的警惕性瞬間到達了頂點:“干嘛?”
蕭靖搓手道:“有兩件事。其中一件用不了多少,另外一件花銷很大?!?p> 邵寧的臉馬上塌了下來:“花銷很大?那還是算了吧,我還得留點錢過年呢!要是花光了再找孫掌柜去要,我還不如直接要夠了給我爹的那三千兩呢,還跟你合什么伙……”
蕭靖就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高聲說著自己想說的:“另外,從明天開始,你和潘飛宇什么事都不用干了。你倆唯一的任務,就是到京城的煙花之地游玩。去的地方,越多約好!”
邵寧的下巴差點砸到了地上。嗯,他果然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