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維吉的二重圈套
尤里聽到這里不禁又遺憾又憤怒：“沒想到命運(yùn)之神竟然會站在有罪的那一邊。這個世界真是沒有天理?！?p> 貝克胡須抖動，顯得十分不快。
而維吉則無比開心地看著尤里，開朗地說：“可是貝克將軍剛剛駕車到達(dá)東門，就立刻被連人帶輝金一起抓住了啊?！?p> 尤里原本以為將要聽到的是“是啊，這件事真是功虧一簣”，萬萬沒想到事情的最后關(guān)頭竟然會發(fā)生這種劇變。
“維吉，這到底怎么回事？”
“這件事一點(diǎn)都不奇怪，因?yàn)槲彝ㄖ絾T們?nèi)プト说奈恢?，就在東門?！?p> 在維吉帶著小黃鴨玩具去貝克將軍家套話之前，就寫了一封匿名信給執(zhí)法騎士團(tuán)重案部。
內(nèi)容交代了貝克將軍發(fā)動戰(zhàn)爭的陰謀和罪行，以及他私藏輝金的事實(shí)。
并且在信中，維吉寫下了這樣的關(guān)鍵句子——
“探員若想去搜查將軍的府邸，光是申請搜查證就是無比困難的，而且等搜查證下來的時間，早就夠貝克把罪證轉(zhuǎn)移走，所以各位，我會用我的辦法為你們省事。在午夜的東門，如果有一輛破爛馬車急匆匆地駛來，就請將他攔下。各位一定會有驚喜，貝克將軍和他裝滿輝金的箱子會一并落入各位手中，不需要搜查證就可以人贓俱獲，很不錯吧？那是當(dāng)然。
相信這會是今年最震動的大案，也會是各位破得最輕松的大案。
祝各位工作愉快?！?p> 直到貝克將軍在深夜的東門被一臉吃驚的探員們拿下，還是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維吉……維吉身上難道還有另一個竊音水晶嗎！”貝克又驚又怒。
“維吉？你是指那個……已經(jīng)自殺身亡，連尸體都沒找到的維吉？”探員莫名其妙地問。
“你在說什么蠢話！”貝克將軍用肩膀重重地撞向探員，“我指的是那個被你們收買，來我身邊竊聽情報的死神軍師維吉！”
探員更加摸不著頭腦：“你什么意思？我們什么時候有安排過臥底？而且維吉已經(jīng)死了，我們怎么能和一個死人合作呢！”
貝克陷入了深深的困惑，眼眶凹陷。貝克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卻在此時此刻，有種仿佛被幽靈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恐懼感。他絞盡腦汁，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貝克拍開探員們伸向額頭的手：“喂，你們別玩我??！剛剛來和我談話的人就是維吉！我還抓住這小子的衣領(lǐng)把他扔在地上，他是活生生的臥底！各位，我既然已經(jīng)落到了你們手上，沒必要再對一個立下戰(zhàn)功的將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吧！”
“是你一直在和我們開玩笑！嫌疑人，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們就要把你的嘴堵起來了！”
維吉站在附近的屋頂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把單片眼鏡重新罩在左眼上，因?yàn)槭褂弥\略之力過于透支，身體又帶著傷，竟然經(jīng)受不住夜風(fēng)吹拂，不得不俯下身來蹲在屋脊上，按著自己的心臟十分吃力地呼吸。
可是每一次呼吸的劇痛，都不能抵消他無比暢快的心情。
“我發(fā)誓一定要親手把你送上審判臺。貝克將軍，我做到了。作為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欺騙過我的人，你曾經(jīng)贈與我死神軍師的名號。而今天的一切則是我精心準(zhǔn)備的回禮，希望你能喜歡?！?p> 維吉慢慢爬下梯子，對被綁在黑暗街角垃圾堆旁邊的管家笑了笑，說：“馬車上全是生活用品，也夠我用度好一陣子了，真是十分感謝。天亮以后倒垃圾的人會找到你的?！?p> 管家含混不清地說：“你不殺我嗎？”
維吉友好地笑著答道：“死神軍師這種外號，隨便聽聽就算了，可不要當(dāng)真啊。我并不喜歡殺人?！?p> 事實(shí)上維吉從來就不是探員派來的臥底，“我是臥底，偽裝成被山羊胡子所害的被害者”這層身份，本身也是偽裝出來的。
小黃鴨是兒童玩具，藏在小黃鴨里的那塊發(fā)出滴滴聲的小水晶，同樣也是兒童玩具。
只不過貝克將軍在驚惶震怒之中，直接就把它當(dāng)成“竊音水晶”了。
維吉知道，說服貝克將軍把輝金帶到東門是無比困難的。
相比之下故意“暴露身份”，卻可以讓老奸巨猾的貝克自以為抓到了破綻，然后心甘情愿地自己駕車去東門。
貝克最大的弱點(diǎn)，是自以為比任何人都要聰明。面對智商突破天際的維吉，他尚且可以用丑陋的謊言進(jìn)行欺騙，可見在這世界上大概已經(jīng)沒有他佩服的人了。
正因?yàn)橛X得自己謀略天下第一，所以在對方做出愚蠢的行為時，才會毫不懷疑。
因?yàn)樵谒劾?，任何人比他愚蠢，都是理所?dāng)然的。
要讓貝克前往東門，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訴貝克不能前往東門，接著再讓他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謊言。這之后就可以靜靜等待，這家伙一定會得意地吹著口哨，然后自投羅網(wǎng)。
大家都共事這么多年了。
正如你知道我一定會同情一個無法探視自己生病兒子的可憐父親一樣。
我也知道，面對一個已經(jīng)暴露的臥底，你會懷疑他的每一句話。
維吉慢慢登上馬車，戴好假發(fā)，馬蹄聲在夜色中低沉零碎，就這樣從從容容地，離開了這曾給他帶來無限絕望和瘋狂的城市。
可是幸好維吉到最后，并沒有失去自我，化身為復(fù)仇鬼。
“因?yàn)樵谖倚哪恐校S吉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聰明，都要善良?！?p> 適逢清秋的小雨淅瀝瀝地灑在青石板街上，維吉無比振作地笑著，不用去在意在臉上肆意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尤里聽得熱血澎湃，渾然忘記自己身上還鎖著重重鎖鏈。
“實(shí)在是……太了不起了！”尤里握拳激動地說，“維吉，之前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如有得罪請多包涵！要是早就知道你這么厲害，我那些苦就不用白吃了！有你這樣的伙伴，在旅行的路上就不用擔(dān)心錢被人騙走了！”
維吉點(diǎn)頭，聲音有著軟糯的磁性：“沒想到喬璐雅老師的預(yù)言成真，我真的和你成為伙伴了。”
尤里想要奔跑過去熱情擁抱這位經(jīng)歷過這些故事的朋友，卻被鎖鏈扯住。
“我總覺得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尤里回頭指著雕像一般的貝克將軍，大喊：“這家伙不是人贓俱獲了嗎！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像個笨蛋一樣站在這里！”
維吉倒是覺得問這句話的尤里比較像個笨蛋。
維吉的笑容慢慢淡去：“所以說隱藏在光明之中的黑暗，我比你見得更早?！?p> 維吉后來調(diào)查到，貝克是用輝金給自己鋪好脫罪的道路的。他打通了關(guān)節(jié)，把原本必死的罪行逐漸減輕，直到最后成功簽署了“獻(xiàn)身決議”，得到豁免權(quán)。
所謂“獻(xiàn)身決議”，是神圣光明教團(tuán)的騎士，如果愿意投身律法，就可以成為執(zhí)法騎士長。執(zhí)法騎士長為了秉持公正嚴(yán)明之心，必須終身留在這個崗位上，既然得不到提拔和升遷，也就不必看權(quán)貴的臉色行事。
而且執(zhí)法騎士長終身不能遠(yuǎn)離圣教裁判所所在的城市，一身甲胄雖然堅(jiān)不可摧，卻也是約束自己的牢籠，只有自己親自體會失去自由的滋味，才不會輕易使用自己的權(quán)威奪走無辜者的自由。
所以愿意簽署“獻(xiàn)身決議”的騎士，大多是愿意奉獻(xiàn)一生的真正無私正大之人。
連喬璐雅小姐這么善良的人都說，誰愿意過這種清貧的沒前途的日子啊。
誰能想到，代表著法律威嚴(yán)的堅(jiān)固鎧甲，竟然能被貝克這樣的懦夫，當(dāng)成包裹自己有罪身軀的龜殼。
貝克將軍睜開冰冷的眼睛：“兩位教團(tuán)的罪人，你們說夠沒有？”
維吉的眼神慢慢變得凜冽：“貝克，我之前說過要親手把你送上審判庭，可不是想看你藏在這一身諷刺的鎧甲里茍活?！?p> 他抬起右手，有力地指向貝克將軍，以肅殺的氣勢說：“如果連最高圣教裁判所都不能給你應(yīng)有的審判，那么今天，由我親自審判你?！?p> 貝克也面帶癲狂：“說得好！維吉。這身甲胄就是拜你所賜，在這行走的牢籠里我無數(shù)個夜晚都接近發(fā)瘋，千次萬次想將其砸碎赤裸著從大圣堂頂端跳下?？墒侨绻以琰c(diǎn)知道，終有一天我會穿著這身甲胄和你們兩個異端相見，這一切就是值得的?！?p> 貝克獰笑著指著維吉：“即便你們對我懷著無比的恨意，但以你們兩個的微末實(shí)力，根本無法擊穿這身甲胄！而這座圣血之棘大圣堂，最終將變成你們的牢籠！”
白金鎖鏈牽動機(jī)關(guān)，重重疊疊的巖石荊棘遮蔽了大圣堂中庭的天空。四處都是犬牙交錯的怪石，大圣堂早已沒有昔日威嚴(yán)神圣的氣場，反而像是無數(shù)罪人正互相撕咬掙扎的巨大監(jiān)獄。
面對這恐怖的場面維吉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的甲胄，我們打得穿的?！?p> 維吉相對于貝克，簡直要瘦弱十倍。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貝克內(nèi)心深處最恐怖的夢魘再次翻騰，令他的心臟跳亂了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