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山回到自家府中后，便閑不住了。府中花園，后山桂子林，水廊荷塘，到處都能看到她的身影。領(lǐng)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到處走，恨不能將自己所有好的稀奇的東西都拿出來給紙鳶看。
她也不嫌累。
見她還沒完沒了，紙鳶架不住她的熱情，但又不好拂了她的意，便借口腿酸走不動了，卓小山這才作罷。
“紙鳶姐姐，你喜歡不喜歡卓府？”卓小山蹲在假山石頭上問人。
“嗯？”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我只問你，若是讓你呆在這個地方，你可愿意？”
她為何這般問?
“你留在卓府好不好，不回去了。小山?jīng)]有姐妹，只有阿娘，好可憐。你留下來和小山作伴?！彼〖堷S，苦苦哀求。
聽她這話，紙鳶有些急。
“紙鳶姐姐，好不好”
“這……不”紙鳶搖頭。
“你就留下來，卓府這么大，難道你不喜歡?！弊啃∩竭∷母觳?，不放手。
紙鳶向來不喜人太親近自己，卓小山又自來熟，哪里顧得這些。越聽她說這些話，紙鳶越是想抽手。說好的只是來承她一頓謝意的飯，如今聽她說要自己留下來。卓小山作真，紙鳶更作真，急得不得了。
“不可以，我還要回去的，我家中有人等我?！?p> “有什么不可以，我就要你留下來?！?。
這邊卓小山緊迫央求，那邊紙鳶拒絕唯恐不急，臉上都是汗，
“小山！不得無禮?！?p> 卓文顯的聲音從后頭響起。一聽他的聲音，卓小山癟癟嘴。
“紙鳶姑娘是貴客，哪有你這樣強(qiáng)迫人留下來的，你太沒有家教了，兄長平日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你都學(xué)到哪里去了?！弊课娘@一頓訓(xùn)斥。
遠(yuǎn)遠(yuǎn)瞧著她二人就不對勁，走近才聽的清楚，原是自家妹妹在逼人家留下來。這都是什么行徑，當(dāng)自己是土匪啊，進(jìn)了土匪窩。
這才出言制止。
卓小山悻悻不說話。
見他兄妹二人因自己鬧不大愉快，紙鳶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此番來是來錯掉了。有些站立不安。
“卓少主你別動怒，小山她，是好意?！彼_口替他二人說話。周旋圓潤的話也不是很會講，只盼著這事情趕緊過掉，覺得心頭懸了石頭。
瞧出她的局促，卓文顯才覺得方才面色太過，想到她的性子，定是要多想歸咎自身的。于是換上客氣的面色解釋道：“小山不懂事，做的不合你意的地方，請鳶姑娘莫要跟她一般見識。卓府非強(qiáng)盜土匪窩頭，自是不會迫人做那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鳶姑娘是卓某請來的客人，更是我卓府的貴客，我全府上下定是十分尊敬姑娘的。你救過小山的命，她喜歡你，難免就任性了些，將才說的那些話，無理取鬧了些，姑娘不要當(dāng)真。來去自都是姑娘的自由，府中無人敢攔，請姑娘寬心。”
他一番話果然說的紙鳶心頭的石頭放下。
那樣就好。
她是真的怕當(dāng)初之事重演。卓府與千戶府一樣，都是深門高戶，如果人家真的要留下她來，她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自由的。就像當(dāng)初……
那些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得干凈，那太可怕。
見她勉強(qiáng)放心，卓文顯也放心下來。又觀她面色泛白，不似方才自然，以為她還在怕。卓文顯轉(zhuǎn)移話題，問卓小山今日領(lǐng)著貴客去看了些什么。
提到這個，卓小山將之前要強(qiáng)留人的事情忘記干凈，把今日通通所到的地方都說了一遍，一個不落。紙鳶在一旁聽的心不在焉，偶爾點頭笑笑，卻是勉強(qiáng)。
聽著自家小妹的話，卓文顯好笑。
他這個妹妹，可真是個人來精，她若是喜歡的人，恨不能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在人面前顯擺一遍，這也是她跟人以示友好的一種方式，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累的了。不過她年紀(jì)尚小，等過些年就好了。卓文顯還是十分寵愛她的。
這個時候前堂的人來傳飯，說是廚房那邊已經(jīng)燒好晚膳。
動了一天，卓小山早就餓了。今日真累，不過讓她陪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累，她都心甘情愿不叫苦。這會子小斯來傳飯，她自然是高興。
“鳶姑娘，請?！弊课娘@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紙鳶勉強(qiáng)笑笑，走在前面，有些不大自在。她今日是要回去的，不知道蕭音會不會提前回來，他若沒有見著自己，會不會著急。
卓小山行慢一步，與自己的兄長行在后面，對卓文顯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鬼精靈一肚子壞主意。
卓文顯搖搖頭，跟上。
飯是擺在卓家荷塘水榭的亭子里面食的。
八月天，天氣還有些余熱，亭子四周通風(fēng)，四方水氣足，竟然有些涼。半壁池塘荷花已經(jīng)開的殘敗，不是十分生氣勃勃，卻應(yīng)了李義山的一句詩，留待殘荷聽雨聲。雖沒有雨，然秋意十足。這個地方立于高出，除四面水榭殘荷，還可將卓家后山的桂花林盡收眼底，滿山燦燦，著實是個好地方。
三人入席后，伺候的人便被卓文顯撤下。
一旁位置空著，瞧出她疑惑，卓文顯解釋：“家慈稍后便來?！?p> 紙鳶點點頭。
“紙鳶姐姐，你緊張??？”卓小山湊過來。
“嗯?！奔堷S點頭。
她是有些緊張，老實答。
“不用怕，我阿娘是修佛的人，很好處的?！弊啃∩秸f完，壞壞的笑。
紙鳶：“……”
聽她說話，紙鳶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鳶姑娘不用拘束，你是我們家的貴客，你若是坐立不安，倒是我們招呼不周了?！?p> “阿娘?！弊啃∩絾?。
一個身著素簡的婦人從另一邊過來。
紙鳶起身，婦人走過來，極客氣親切：“鳶姑娘不必客氣，今日老身來，特謝你對我兒的救命之恩。老身禮佛，不便飲酒，近日也恰在齋戒之中，就不陪貴客，一杯茶水，以表誠謝，鳶姑娘莫要見怪?！?p> 卓夫人以一杯茶水代禮，紙鳶回敬她，“卓夫人言重了?！?p> 飲完一杯茶水之后，卓家夫人又說了一些話，十分客氣和藹，后吩咐人好好招呼貴客，回了佛堂。
“家慈禮佛，不飲食葷腥，故不便招呼，姑娘莫要多心?！弊糠蛉俗吆?，卓文顯道。
“怎會，卓夫人，很好?！奔堷S誠言。
卓小山很照顧紙鳶，賣力的給她布菜。
卓家兄妹都是很好處的人，性格使然，卓小山太過熱情，紙鳶也默默接了她的好意。
一頓飯之后，天尚未黑，然已不早。紙鳶要回去，卓小山竭力挽留。紙鳶無論如何都不再留下來，卓文顯讓卓小山放手，語氣有些嚴(yán)厲，卓小山悻悻作罷。
“那哥哥你送紙鳶姐姐回去?！弊啃∩窖?。
“不用，天還亮，就不麻煩卓家少主了。謝謝你二人的招待，我該回去了，現(xiàn)在走，天不黑就能到了，真的不用麻煩?！彼绖e，一個人出了卓府。
見就這么將人放走，也不挽留一聲，卓小山一臉痛色。“哥哥，你就這樣放鳶姐姐回去，我都著急?！?p> 她個小孩子，急什么勁兒。
卓文顯叫來下侍，低言了一句。隨侍領(lǐng)了他的話，默默出了府門，跟在后面護(hù)人。
那人隱得很好。少主囑咐過，不能現(xiàn)身。
卓小山心頭拿捏著鬼主意。
“下一次，我再想辦法把紙鳶姐姐留下來。”
“你別胡來。”卓文顯不放心。她這個性子，總是闖禍，稍一不注意，不知道惹出什么事來。
卓小山癟嘴：“知道了。”她眼睛賊賊的一溜，嬉笑得意：“若不是我今日妙計，哥哥還請不來我的救命恩人呢，說到底，還是我的功勞?！?p> 她開始邀功。
卓文顯一愣，原來今日她是故意的，還拿自己賭咒說毒話，他又好氣又好笑。這個鬼機(jī)靈！刮了刮卓小山的鼻尖，“算哥沒有白疼你。”
卓小山得意，“那當(dāng)然?！边@可是他的哥哥，哥哥的心上人，是頭等大事，她可馬虎不得。
“哥哥你就放心吧，下一回，我一定還讓紙鳶姐姐來我們府中，她絕對不好拒絕，不答應(yīng)不行的?！甭犓@樣說，卓文顯無奈，出口提醒她：“你可不許胡來，別嚇著了她?！彼媾伦约哼@個妹妹搞出什么鬼名堂來，以那較真的性子，那是個不經(jīng)嚇的。
“知道了知道了。”卓小山不滿。隨即偷笑著跑開了。卓文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