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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江湖錄

第二十八章 開謝桃花

烽煙江湖錄 負(fù)雨 5501 2017-01-24 11:58:27

  楊嵐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李巖,輕輕念道:“年方弱冠桃花開,花開無果倚殘骸;殘骸不盡花愈亂,經(jīng)年春風(fēng)化雨來。”身形閃動之間,倏忽不見。

  李湛換了一身侍者的衣服,走到李巖和宇文漣漪桌前唱個喏,然后問道:“兩位客官要些什么酒菜?”說著也不看廳堂懸掛的寫著各色菜式的木板,流水價報了起來,聽得李巖大為贊嘆,心想就憑這一項,李湛這個落難皇子就絕對不會餓死。

  宇文漣漪卻不耐煩,連道:“好了好了,把你們這邊的‘清河’上一壇子來?!闭f著又隨便點了幾樣菜。李巖見李湛側(cè)身對著宇文漣漪,一面報菜一面對他擠眉弄眼,心知與宇文漣漪同乘一騎被他看到了,心中嘆息不已。好在這時宇文漣漪為他解了圍,對著李湛喝道:“你這店家好不曉事,快去上酒菜嗎,還在這里磨蹭什么!”李湛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不多時酒菜一一端了上來,宇文漣漪道:“把酒杯給我撤了,換酒碗來。”李湛好心道:“這位小娘子,咱們這酒又名‘天河清’,不敢說舉世無雙,至少在后勁一項上那也是少有匹敵,且入口辛辣,換酒碗的話……”宇文漣漪瞪著她道:“若不是聞得此酒名頭,我們還不來呢。我是要做俠客的,哪有俠客是用酒杯喝酒的,讓你換你就換,恁多廢話!”李湛苦著臉又給換了酒碗,李巖見他吃癟,心情登時好了起來。

  宇文漣漪斟滿兩碗酒,端了起來,口中道:“仗劍攜酒江湖行,登臨山河嘯清風(fēng)。這才是我輩江湖兒女應(yīng)有的風(fēng)范。青崖,咱們干了這碗酒!”說這不待李巖出口阻攔,一口就喝了下去。結(jié)果此酒果然不同尋常那些甜若糖漿的飲品,宇文漣漪直覺的如同咽下一團(tuán)烈火般,辛辣之意經(jīng)久不絕,連眼淚都出來了。只是她雖然跳脫不羈,骨子里很是堅強(qiáng),硬生生咽了下去沒有吐出來,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淚,見李巖一手端著酒碗,瞠目結(jié)舌盯著她看,杏眼一瞪:“喝??!”李巖趕緊有樣學(xué)樣,一口氣喝了下去,結(jié)果忍不住咳了起來。遠(yuǎn)處李湛偷偷用手指指了下宇文漣漪,然后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一碗剛喝完,宇文漣漪暈紅著雙頰,又是一碗滿上,道:“青崖,咱們繼續(xù)?!崩顜r硬拽著她袖子,讓她將酒碗放在桌上,方小心翼翼問道:“漣漪女俠,你從哪里得知,行走江湖的俠客必須要這樣喝酒的?”宇文漣漪一愣,道:“傳奇話本上都這么寫的啊,難道不是么?對了,趕緊把你行走江湖的軼事說來聽聽,好讓我開開眼界?!?p>  李巖聞言一愣,原來這個大楚公主竟然是由傳奇話本教壞的。他嘆了口氣,道:“女俠你有所不知啊,想我李巖自打下……出道以來,身上滿打滿算就帶了五兩銀子,有時在路上遇到困厄之人還要接濟(jì),自己都饑一頓飽一頓的,那里有余錢上酒樓喝酒,還這樣一整壇子的喝。你有所不知,這么一壇子的酒錢,便可換得三口之家月余溫飽了?!庇钗臐i漪睜大了眼睛,道:“???大俠不都是不缺錢的么?外面居然還有吃不飽飯之人么?”李巖便將一路行來所見種種慘狀說給她聽,說到有些地方竟然出現(xiàn)賣兒賣女,甚或易子而食的情形。李巖下山不久,閱歷不多,言語也樸實無華,只是都是親眼所見,此時說來如同身臨其境,宇文漣漪聽得潸然淚下。

  李巖見狀,知她是個好心腸之人,最后便道:“我知道公主俠義心腸,女俠云云只是說的笑話。公主若是留心觀察,天都之內(nèi)又何嘗沒有值得援手之人,又何必深入江湖。又或者說,天都何嘗不是江湖一隅。前幾日公主在南市除暴安良,想公主如此嚴(yán)格,府上還有這般頂風(fēng)作案之人,天都之內(nèi)天潢貴胄如此之多,豈能沒有冤屈?!闭f著又將在玉泉碰到的刺史公子作惡一事說與她聽,又道:“我等力量有限,只能靠自身武力解決。公主則不然,你有身份在,又有父兄作為靠山,若想行俠仗義,豈非易如反掌。廟堂之高,有公主,江湖之遠(yuǎn),有李巖等,又何必?fù)?dān)心不能清掃惡氛,還百姓一個清平世道?!?p>  宇文漣漪聽了,站起身來,對李巖深施一禮,道:“多謝青崖教誨,漣漪才知今是而昨非。今后還請青崖看漣漪做為,看我配不配得上女俠稱號。請受我一拜?!崩顜r還了一禮,道:“你我共勉?!?p>  之后二人又談?wù)摿诵┙W事,其實李巖初入江湖又知道些什么,便將當(dāng)初于九音告訴他的一些事情略作變化講了出來,宇文漣漪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不多時酒足飯飽,宇文漣漪邀李巖同走,李巖卻讓她先行。宇文漣漪先去了,李巖卻假裝不勝酒力,李湛趁機(jī)將他扶進(jìn)客房。

  到了房內(nèi),李湛道:“別裝了,趕緊起來了?!崩顜r迷離醉眼瞬間變得清明,拍了拍攜帶的箱子,對李湛道:“幸不辱命,咱們要的東西便在箱中。”李湛很是高興地打開箱子,卻翻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件,雖沒發(fā)現(xiàn)傳說中的宵禁通行令牌,對那些物件卻擺弄得興高采烈。

  李巖早就習(xí)慣了李湛異于常人的表達(dá)方式,沒好氣地打開箱子底部夾層,拿出五面令牌,正面寫著“金吾不禁”,兩面背面寫著“趙王”,兩面背面寫著“順平公主”,還有一面寫著“驃騎大將軍宇文”。二人見了,抽了一口涼氣,李巖道:“魏璇真夠絕的,這下子全找的皇親國戚,金吾衛(wèi)碰見了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毕肓讼?,道:“順平公主這面令牌咱們兩邊一邊一個,能不用就不用,盡量用趙王府和驃騎大將軍府的?!?p>  李湛笑道:“怎么,跟這個公主騎了會兒馬,喝了頓酒,魂兒都被勾走了,家里的另一個公主怎么辦?”李巖對他怒目而視,李湛繼續(xù)道:“要不這樣,等有一天我重奪國祚,兩個公主都送來給你做老婆怎么樣?”李巖怒道:“就你心思齷齪。宇文漣漪心如明月,雖是不經(jīng)世事,卻也未被世俗污染,實在是個好女子。你這般話也說的出口?”李湛卻道:“知好色而慕少艾,我怎么就齷齪了?”

  李巖嘆道:“公主若能秉此公心,至少在天都之內(nèi),也能少些罪惡吧?!崩钫坷湫Φ溃骸澳鞘亲匀?,只是若想真有所作為,又談何容易。她所行之事,必然觸動多方利益,偶爾還好,長此以往,即便宇文信再寵愛她,也不能為她撼動了根本。所以說,最終只是落個雷聲大雨點小罷了,只希望她處處碰壁之后,還能保留赤子之心?!?p>  李巖聽了也心下黯然,最終只得道:“還是你思慮周全,若自身能為不足,僅靠他人力量,一旦利益沖突,事情也難有可為?!崩钫康溃骸耙苍S是我思慮太多了吧。思慮得多,便覺得舉步維艱,最終什么都不敢做,不去做。凡事做就有可能成,不做便永遠(yuǎn)也不會成。這一點,我不如宇文漣漪?!?p>  忽地他語調(diào)一變:“算了,不說大楚公主了,你跟我說說,你跟突厥公主有沒有什么進(jìn)展,師兄還可以為你出謀劃策,助你抱得美人歸?!崩顜r見他說的好好的,突然就變得憊懶無賴起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李湛又道:“其實不管是哪個公主,在我看來都一般得很呢。要不這樣吧,你看楊嵐怎么樣,人品、武功、相貌,絕對都是萬里挑一,你們年歲又相當(dāng),條件嘛,恩,你現(xiàn)在條件是差了點,但是不妨礙我看好你喲,要不我順便給你撮合撮合?”正在此時,聽得門口冷哼一聲,楊嵐開門走了進(jìn)來,也不知將二人對話聽進(jìn)去多少。

  李湛輕咳一聲,面不改色嗎,一本正經(jīng)說道:“便如此吧,兩面順平公主府的,一面驃騎大將軍府的,你都拿回去。我們這次沒有帶別人來,趙王府的兩面足矣?!睏顛怪皇抢淅涑蛑?,一言不發(fā),直瞅得二人后背冒涼氣。

  半晌李巖才想到要說的話,將上次夜間行走時遇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了聽來的諸般情況,才算是略解尷尬。再說起如何去嘗試取回“黃龍泣血”,仍是一籌莫展,無論是城墻上的強(qiáng)弓硬弩,還是守衛(wèi)天樞的絕頂高手,都無從下手。最后楊嵐道:“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只有強(qiáng)取一途。既然到了這里,不去嘗試一下,心中卻有不甘?!?p>  李湛搖了搖頭,道:“再等十日,若是還沒有辦法,只能行險。咱們離開流光太久,又是多事之秋,不能再遷延下去了?!崩顜r道:“現(xiàn)今有了通行令牌,不只是方便咱們夜間往來商議,其實也方便了夜間行動。夜間視距有限,我們再小心行事,注意不觸動腳下的警示機(jī)關(guān),或許可以贏得片刻先機(jī)??傊畷r機(jī)轉(zhuǎn)瞬即逝,若是不能順利獲取‘黃龍泣血’,便須立刻撤離,還是要設(shè)計好撤離路線的?!?p>  李湛指著樓下銀河道:“我們久居?xùn)|海,精通水性,河道可以成逃離的途徑?!庇謱顜r道:“屆時青崖只需在外照應(yīng),盡量不要出手,若被發(fā)覺便說協(xié)助追捕逃犯。恩,行動那一日你須得找到借口留在城內(nèi),若在四方館,便是說破天也解釋不了為何能在城內(nèi)幫忙緝捕逃犯?!?p>  李巖點點頭,道:“我回去自會找公主商量解決此事,城內(nèi)夜間布防情況,還要師兄、師妹費心?!崩钫啃Φ溃骸斑@般說來,倒像是你的事情,我們在幫忙做一般?!崩顜r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說道:“這樣的話我便先告辭了,公主向有智計,說不定她有更好的安排?!闭f著,從箱中取了幾般玩物,說是送給李湛、楊嵐。

  李湛得了個發(fā)動機(jī)括便會舞蹈的傀儡,很是興奮;“雙飛翼”給了楊嵐,楊嵐卻一言不發(fā)。李巖教了他們用法,這才離去。方到門口,聽得李湛道:“青崖,多謝了?!崩顜r回頭,見到李湛、楊嵐長揖至地。他心知李湛雖詼諧不羈,實則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只是李湛常將這些感情藏匿起來,只有他親近之人才能見到,這也是李巖愿意與之結(jié)交的原因。李巖也恭敬回了一禮,這才離去。

  李湛回過頭來,卻正遇楊嵐橫眉冷對。他知道楊嵐惱他胡亂說話,嘆了口氣,才道:“不是我不看好他跟九兒,別的不說,九兒意圖西域,李巖志在中原,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天塹。這些年你承負(fù)太多東西了,師兄只希望你好好的,取不回‘黃龍泣血’那便如何。背負(fù)罵名,只能讓我更加堅定決絕。來日我馬踏天都,要讓宇文信親手將‘黃龍泣血’奉上,這是男人的事情,便讓男人們?nèi)ソ鉀Q吧?!?p>  楊嵐正要說話,李湛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著道:“我知道這般說你定然不悅。青崖心性、武功、志向皆為上上之選,堪為師妹良配。若他與師妹結(jié)為連理,師妹的重?fù)?dān)即便他不能一肩擔(dān)之,也能為師妹臂助。況且,他是于師叔的弟子,若是將你托付與他,師父在天有靈,只怕也是欣慰的吧?!睏顛怪且黄眯?,便不再反駁,只是最后道:“師兄切莫多事,楊嵐自有道理?!闭f著便要離去。李湛在后喊道:“拿走你的‘雙飛翼’?!?p>  李巖出了“太白居”,方才有人說話,有人商量事情,尚不覺得孤寂。此刻只剩自己一人,雖然周邊車水馬龍,熙攘熱鬧,放眼周圍竟無一個熟人陪伴,也許在這樣紛擾的環(huán)境中,才能真正看清楚自己如天地一般空曠寂寞的內(nèi)心?;蛘撸@樣的情緒僅僅因一人而起。她,為什么忽然之間變得疏離?這是此刻的李巖完全弄不明白的事情。他渴望回到四方館,萬一能看到她對自己的笑顏;他又恐懼回到那里,擔(dān)心繼續(xù)看到那似近實遠(yuǎn)的客套。

  再長的路也將走完,李巖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四方館,見了阿史那瑕,向她匯報今日之事。阿史那瑕擺弄著李巖帶來箱中的物件,道:“魏璇既然懂得做這些機(jī)巧之物,想來也精通機(jī)關(guān)之術(shù)。以當(dāng)前看來,魏璇應(yīng)是可信之人,可以向他請教可有破除警示機(jī)關(guān)的方法?!崩顜r說道正有此意。

  崒干道:“那咱們怎么在他們動手那一天找到理由待在城中呢?”

  阿史那瑕成竹在胸,笑道:“這個好說,順平公主宇文漣漪喜愛結(jié)交武林朋友,既與青崖相識,又有自己的公主府。我只要刻意與她熟絡(luò),自有辦法在那幾日留于公主府中。最妙的是,公主府離天樞很近,即便被人看到我們,說聽到動靜前去協(xié)助捉拿賊子便是,諒他們也不敢得罪公主的貴客?!崩顜r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是覺得利用宇文漣漪,心中有些愧疚。最后阿史那瑕決議明日起便開始行動,李巖負(fù)責(zé)去魏璇處探聽消息,自己負(fù)責(zé)去接近順平公主。

  李巖見她言笑盈盈,一舉一動皆有章法,如待貴客一般,有事談時倒好,事情說完便彌漫著一種尷尬的氣氛,心中不由涌起“宇文商”這個名字,幾日前他們?nèi)嗣鎸τ钗纳虝r不就是這種情勢么?然則此刻,李巖忽然發(fā)現(xiàn),也許在她眼中,自己大概和宇文商的地位也差不多吧。

  阿史那瑕看著李巖游離的眼神,面上也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只是一閃即逝,口中卻道:“青崖,我有些事情與崒干商議,還請你回避?!崩顜r默然起身,告辭離去,心神微亂之余,出門竟忘記了臺階,只是他輕功高絕,身形一晃便已穩(wěn)住,自行去了。

  崒干待李巖走遠(yuǎn),再也抑制不住怒氣,呼地站起,對阿史那瑕道:“有事商議,有什么事商議了?又有什么事要避著青崖商議了!公主,青崖是個好朋友,若能落得個好聚好散也便了,難不成真要成為陌路么?”

  阿史那瑕輕輕道:“師兄,我向來做什么決定,你都是支持的,又何必為了一個外人,鬧得咱們不愉快,什么事情咱們不能慢慢坐下來說?”她自成年以來,已經(jīng)很少喊“崒干”師兄了,此刻說出這般話來,崒干只能重新坐下,唉聲嘆氣,最后才道:“第一,青崖不是無足輕重的外人;第二,你若真將他當(dāng)作無足輕重的外人,我便出門把他得罪個底朝天,省的日后糾纏不清??墒遣皇沁@樣啊,如今這么一來,青崖心中不暢快,難不成你便開心么?”阿史那瑕也不說話,起身望著門外的修竹繁花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崒干也起身道:“你好自為之吧,我看看青崖去?!币姲⑹纺氰Σ恢每煞?,便也走了。

  崒干剛出門,卻見李巖又返回來了,到屋中對阿史那瑕說道:“我在城門口見到青山、天常留的暗記,說道他們已至神都,邀我去城西‘四海居’見面,據(jù)說同行的還有翠屏和另一個女子,我卻是猶豫要不要去見?!笨紤]到過幾日就要做一番大事,若是韓琦、張大通二人,絕對可以引為臂助,另一個女子如何且不必說,但只一個不會武功的翠屏,便不宜將他們牽連進(jìn)來。

  阿史那瑕起身,在室內(nèi)踱了幾個圈子,沉思良久,才道:“這樣吧,咱們不要暴露行蹤,讓李湛去將輕功較好的韓琦接走,也好幫手。大通與兩位娘子去投‘集英館’,互相也可有個照料。況且‘集英館’中有多少高手,到時又有什么安排,我們有人在里面,也可以得到些許消息?!?p>  李巖見她轉(zhuǎn)眼之間就安排得妥妥帖帖,更是佩服,便道:“這樣的話,我便晚上前去與他們會和告知計劃。想來今夜李湛會來,到時便由公主與他商量下一步行動?!卑⑹纺氰Φ溃骸耙埠?!”李巖又從懷中拿出兩面令牌,自己只留了一面順平公主府的,道:“人員如何調(diào)整,還請公主與李湛商議,我留一面晚上用,這兩面令牌任由公主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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