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大陸東南的氣候向來悶熱多雨,尤其是在夏天的雨季,總會伴隨著暴風雨的洗禮,不過狂風暴雨就像霍頓族女人的脾氣,盡管暴躁,卻來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還風雨交加,后一刻便艷日高照、虹掛蒼穹是常有的事。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初秋的這天,時間已過去了一整夜,可大雨依然如傾盆而下,自蘇明丘陵以來,風雨便不曾停歇過,一路綿延到了百里外的靈恩小鎮(zhèn)。
靈恩小鎮(zhèn),并非如它的名字那般,是為天神恩賜的福地,相反,它更像一個受詛咒的地方。
在精靈語里,靈恩是法外之地的意思,而給這個流鶯之河北岸的小鎮(zhèn)起名的正是精靈王泰爾倫斯。
所謂法外之地,即是此處并不歸任何一王國或種族所管轄,在這里沒有人類的法律,也沒有精靈的戒條,唯一擁有的規(guī)則便是從不留外人。除非本地居民,不然沒有人可以在這里過夜,而那些執(zhí)意要留下的,通常第二天便會在流鶯河上找到其尸體。
一開始,絕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是當?shù)鼐用裣碌亩臼?,但他們卻從未承認過。久而久之,人們漸漸開始相信了他們的話,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即便他們承認殺人,在這里也沒有可以懲罰兇手的法律。
于是,流言開始四起,人們更愿意相信這是受到神族詛咒的緣故,因為第一批來此定居的居民,都是一些犯下滔天罪惡的罪人,他們給這片原本荒蕪的河灘帶來生氣的同時也帶來了罪孽,罪孽容易傳播,神族害怕過往的旅客一旦久居,便會沾染這種罪孽并四處傳播,從而荼毒整片大陸,于是神族給小鎮(zhèn)下了詛咒,希望可以阻止外鄉(xiāng)人在此停留過久。
不僅如此,這里的居民壽命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短暫,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活過三十歲,這也是為什么長久以來,這里的人口都不見增長的緣故,同時這也加劇了外人對于此地被詛咒的推斷。
阿蘭加四人拖著沉重的腳步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這個破敗的小鎮(zhèn),正是炊煙四起的黃昏,只是暴風雨太過猛烈,炊煙還未完全升起,便被風雨完全擊散。遮天蔽日的烏云,將小鎮(zhèn)籠罩在黑暗之中,仿佛新的一天從未來過。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在這個小鎮(zhèn)里,不可能會有旅店,唯一可供旅人休憩消遣的地方便是小鎮(zhèn)中央的這間酒館了。說是酒館,卻和一般的民居沒有多少不同,一樣的破敗不堪,一樣的烏煙瘴氣,只是不缺酒和喝得酩酊大醉的人。
由于壽命的關(guān)系,鎮(zhèn)里的居民似乎更懂得人生苦短的道理,于是也更加頹廢和沉淪,這里的男人,除了勉強維持生計的捕魚和船渡,幾乎不做任何事情,女人們能夠照顧好如死魚般的丈夫已數(shù)不易,更不用說去負起男人本該負擔的責任和義務(wù)了。
阿蘭加一把推開破爛的大門,幾片木板隨之掉落于地,緊接著涼颼颼的風雨被無情地灌進了屋子,澆醒了幾個趴著桌子沉沉醉死的客人。被澆醒地人正要破口大罵,但是一見到阿蘭加健壯的身軀和他背上的那把不加掩飾的巨劍,頓時將沖到嘴巴的話給咽了下去,而隨著緊隨阿蘭加之后的伊葛勒斯、帕羅德、星野三人徐徐步入,那些醉客的表情瞬間從畏懼變?yōu)榱梭@訝,又從驚訝慢慢轉(zhuǎn)變?yōu)轶@慌,甚至有些不知道所措起來。
“來壺酒暖暖身子!”阿蘭加剛一坐下便沖掌柜喊道,可實際上這里并無掌柜,這里所有的藏酒都是全鎮(zhèn)居民共同的財產(chǎn),依靠船渡的微薄收入,他們?nèi)珦Q了酒放置于此,隨飲隨取,從來不須有人照料。
一個似乎膽大一些的男人站起了身子,將自己桌上未喝的半缸酒送到阿蘭加的桌子前,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近來少有人從這里經(jīng)過,我們靠船渡賺得錢也比以往少了許多,因此酒也不多了,你們將就些?!闭f完,將酒一放,便警覺地從一旁閃開,仿佛是在給一只青狼喂食山羊似的。
阿蘭加對這個小鎮(zhèn)的狀況也有所耳聞,所以也沒多說什么,給每人倒了一碗酒,也不招呼,便獨自狂飲起來。星野自是不會客氣,也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就連平日素來不飲酒的阿羅德也難抵饑寒交迫的折磨,強忍著不適將酒喝完。伊葛勒斯卻一反往常,滴酒不碰,或許只有受過良好訓練的精靈才時刻記得在未知的地頭,總要有人保持清醒,況且對于精靈來說,一日一夜的雨中奔波,盡管也十分勞累,卻根本無法將身體摧毀。
一碗酒下肚后,幾個人類的身體頓時暖和許多,臉色也漸漸恢復(fù)了紅潤。向來多話的星野自然不會安靜地欣賞雨景,他對方才送酒的年輕人喊道:“我們并非是什么惡人,可你們?yōu)楹稳绾螒峙碌臉幼樱俊?p> 年輕人沒有馬上搭話,左顧右盼地看著酒館里的其他人,像是在猶豫著什么,在座的那些人卻個個回避著他的眼睛,生怕扯上了自己。這讓星野更加好奇了。
終于,年輕人還是決定說出來,他走近了幾步,特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昨天的這個時候,我們還見過一個巫師從這里經(jīng)過……”
“巫師?什么樣的巫師?”星野頓時來了興致,伊葛勒斯伸開手掌,擺放在星野的嘴前,示意他別打斷對方的說話。
“那時候天比現(xiàn)在還要更黑一些,而且我聽人說巫師十分危險,所以我也不敢仔細觀察,我只記得他騎著一匹不像馬的白馬,沒在我們鎮(zhèn)子停留,只是讓我們載他過河,便急匆匆地朝巴索利亞叢林的方向去了?!?p> “那一定是希爾薇婭!”星野將嘴巴湊到伊葛勒斯地耳邊,輕聲說道。伊葛勒斯連忙將他推開,大聲說道:“你不用湊這么近,我也聽得清楚。”說完,還晃動了幾下細長的耳朵。
年輕人看著伊葛勒斯細長的耳朵,久久沒能將目光移開,這反而讓伊葛勒斯有些難為情,感覺自己是異類,有些格格不入。
“可是,”星野可不會理解伊葛勒斯的心思,他繼續(xù)問年輕人道,“這和你害怕有什么關(guān)系?載一個巫師過河而已。”
“你難道不知道嗎?”年輕人馬上換了一副詭異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說道,“巫師歷經(jīng)之地,必有邪惡之事發(fā)生,今天早上,我還看見了一只飛龍飛過了流鶯之河,雖然看得不清楚,但我十分確定那就是一條龍,這可是畢生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聽到這的時候,阿蘭加四人心里不由一沉,心想一定是炎龍追殺希爾薇婭去了,若是被炎龍趕上,獨自一人的希爾薇婭便兇多吉少了。
“我以為看見飛龍已經(jīng)是我有生之年所見的最為稀奇的事情了,”年輕人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和經(jīng)過,只管繼續(xù)說道,“但是你看現(xiàn)在,我又見到了一個集合了精靈、游俠、盜賊和普通人類的小隊伍,這種組合,或許只在精靈紀元晚期才能見到吧?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么,或許和對面的森林有關(guān),是嗎?”
“什么森林?”伊葛勒斯和星野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