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那天大雨傾盆,新聞里播報這是武漢百年不遇的暴雨,全城被淹,交通癱瘓。背上罩著防雨罩的包,鞋上套了兩個塑料袋,在火車站等了五個小時,坐上火車。
車站里人山人海不可開交,車站外江河倒流驚濤駭浪,2016年7月8號下午4點,踏上了這條沒有疆域的路途。
第四次去京城,往日的故事隨波而去,只留下時過境遷的感懷,從BJ西站出來,出站口有往日的影子,邊笑邊鬧往前走去。又一次來宇宙中心五道口了,記得上次來這是還是14年,與育人一起去的清華大學(xué)。
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好時光在當時為什么不覺得有多快樂?
拍攝這部《行野無疆》的紀錄片還找了其他幾個見懷思秋,那天早上走到根據(jù)地,旭然洗過頭側(cè)躺在沙發(fā)上,一凡正襟危坐,我打開門,好似忙碌了一宿。之后去到706青年空間,拍了幾個活動的景,舉行了開機儀式,晚上還是一樣做菜做飯。
卻沒有以前那樣開心了,或許是因為背了那個遙不可及的愿景。
第二天晚上去八達嶺迷失在記憶里,在山上晾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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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肉體凡胎,苦樂必現(xiàn),就像航船和暗礁,永遠有那么些個猝不及防。
這本是我上岸前最后一次旅行,卻似乎少了悠悠天地行的暢快,那是否還在老人與海的夢里?
確實,本就是不可救藥的懷舊癥和矯情病的病人,記憶里只會把曾經(jīng)的瑕疵剪輯掉,只留下美好。
但有些東西永遠復(fù)刻不了,就像我看見旭然第一眼,就覺得像,巧言令色欲患無詞,都是欲蓋彌彰的把戲,騙不到自己。
也許,再過幾年,回憶起這段拍紀錄片的故事,也會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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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老樣子,1月份去參加one-show去過他那里,一起走在雪天走在BJ的街頭,在車站與他告別,縱隔千萬水,依然如比鄰。那天他帶著我們逛798藝術(shù)園區(qū),和一凡坐下來聊天,三年,就在那低頭的一瞬間。
我還是讓旭然和一凡,育人一起拍了三年前的那張照片,固執(zhí)的想拉回三年,最后可笑的一廂情愿。
?。▽懼氨鞠氚堰@一路的故事都講出來,可我一想到天堂旅行就心悸的發(fā)荒,如果根本沒有結(jié)局,那過程還重要么?幾天后,愚笨的我才明白,“現(xiàn)在即未來“,每一個真實的現(xiàn)在,都曾經(jīng)是幻想的未來。有些時候不宜因果相加,懸崖勒馬或至死不渝,執(zhí)迷不悟也勢如破竹,這才是人生啊,我會把紀錄片《行野無疆》的過程都寫下來,一言一筆。)
從BJ離開以后我們?nèi)チ颂戽?zhèn),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野長城。雞鳴三聲便上了長城,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在云層開外散開,而長城兩邊有人家,阿伯晃著杏樹灑滿地,阿姨熱情的以禮相待,走之前阿姨說:再來,再來吃杏。一凡說肯定再來,我不知道此話當真,我只相信事在人為。這稍縱即逝的野長城。
轉(zhuǎn)道大同,云岡石窟下有一家絹人店,老板穿著一身素衣,給我們介紹絹人的歷史和關(guān)于她的堅持,滿屋的綾羅綢緞,各式各樣的絹人,手藝人和中華文化結(jié)合起來會映襯出無盡光彩,歷史的長廊里又多了這一筆,或如夢初醒。
這一路本想印證堅持,卻得悟參差,在這甕中竟看到了一些曾經(jīng)沒有發(fā)現(xiàn)的東西,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老生常談,親眼目睹又是另一種感覺,我更喜歡蓮花,那種生長在淤泥里,卻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勁頭,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在頂端乍起,清香怡人。
一曲蘭花花結(jié)束,胡滔站在窯洞旁。修車房里,一只腳踏在水泥筒上,唱著拉手手,親口口,腦門對著天。晉劇團的人們說著他們這幾年,當夜幕來臨,舞臺前聚精會神的眼睛,恍如一場遷徙。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唯愛浮生。
我看到了參差多態(tài),也看到了初心不改,碰到榆林小曲研究會的這群老頭老太太是我們的福氣,這群平均歲數(shù)有七十的人忙上忙下,自己掏錢宣傳小曲,自豪的說著這是中國的歷史,文化,不可以被埋沒了,聽著爺爺說照片里和他們一起演出榆林小曲的人都死了幾個,幾年后我們來也不知道見不見得到他們。那時突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并不為旁人道,無由悲喜,這只是屬于他們兒時的記憶,執(zhí)一物,便終一生。
之后,繼14年后第二次來到銀川,院子里早已沒有了小提琴和吉他的回聲,和任老板回到兩年前,西夏啤酒里只剩下時間的風蝕蠶蛹,凌晨四點我們搖搖睡去,早上十點踏破賀蘭山缺。
那是一個矮矮的小土包,孤零零的在那里,百年無人問津。這是什么?這是明長城烽火臺,此起彼伏的游龍已消失,變作農(nóng)田、道路不復(fù)存在,只剩下一個歷史的影子,微微凸起,似乎還倔強的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
繼續(xù)往前,我們看到了更多的長城,這些桀驁不馴的野長城,他娘的還一年一年的守護這歷史,看到他的后輩迷失在日新月異的幻覺,城墻逐漸化作土,變成唾沫吐在諂媚上,像血濺五步的俠士。
今日是也。
在武威又一次看到了手藝人和中華文化無盡光彩,鎢絲燈打在幕布上,皮影光影在指尖跳動,投影在我們眼中,橫戈躍馬,烈馬嘶鳴,兩將慢慢逼近,十幾個來回后,長槍挑飛了腦袋,在這浮光掠影中,薛仁貴征東的故事躍然眼前,結(jié)束后爺爺說著他這幾十年的經(jīng)歷,在文隔間藏起皮影,不能把這個埋沒掉,輕描淡寫的講著,孫女笑著擺弄著皮影,津津有味的聽著,我知道,他也抓住了人生的脈搏。
除了在武威,我們還在敦煌找到了很多這樣的手藝人,沙洲夜市,閑云野鶴,敦煌木雕畫,胡楊木印章,敦煌文創(chuàng)飛天,幾千年在這條街上顯露無遺,他們靠手藝活著,百年后手藝也會變成傳承來紀念他們。
其實,在我牽強附會中,看到了我的無知,也不經(jīng)意看到了這幅員960萬平方公里中的滄海遺珠。
這絢麗的中華文明,確實不只是互聯(lián)網(wǎng),手機,微博,微信可以涵蓋的,此生無悔入華夏,來生還愿種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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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勁跑,使勁跑
太陽漸行漸遠,只剩半個腦袋
陽關(guān)的烽火臺被映的通紅
繼續(xù)跑,像一匹快馬揚鞭的馬
五千年歷史更在斜陽外
在陽關(guān)旁大口喘氣
天色漸漸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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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現(xiàn)了當年的愿望,沿著長城,從八達嶺,天鎮(zhèn),鎮(zhèn)北臺,銀川,武威,民勤,張掖,JYG,一直走到陽關(guān),可我如今已走了萬里,是不是離你近了一點,曾經(jīng)的期盼,也會成為了后來的夢幻泡影。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再見了長城,下一站西域。我會繼續(xù)走下去的,直到終點。
走在XJ的街頭:大巴扎里西域特色玲瑯滿目,傍晚整條街燒烤會冒著煙火氣,彈著坦布爾敲著達卜會相視而笑,唱著XJ英姿:我的名字叫英姿那么!全國各地我都走遍!我的名字叫英姿那么!全國各地我都走遍!
奪命大烏蘇一口干,大盤雞有你兩個臉大,喝了伊利老窖立馬上頭,手抓飯,阿達西(朋友)再給我來一盤。我醉了,看見維族姑娘翩翩起舞,旋律緊跟我的暈眩,和雪山旁塔吉克族的小伙斗舞,口中喊著Jambo,Jambo(你好),獨自走過雪山草原沙漠城市:從BJ出發(fā)尋找野長城,宇宙中心五道口聚眾,迷失八達嶺怨我哀道,天鎮(zhèn)長城下有人家,云岡絹人傳承至今,修車房響起的陜北民歌,夜晚晉劇團村民笑的開心,榆林小曲震人心魄,夜宿賀蘭山缺,涼州皮影觀眾只有我,絲路上堅持手藝,西域三十六國簡直神奇。
一把龍達灑向?qū)什R的天空,這趟行野無疆也將畫上了盡頭,走過一天一夜的56公里神山與鳥不拉屎的新藏線,熟悉的布達拉宮出現(xiàn)在我眼前,一樣是夜晚,燈火通明,那天我站了很久,只是呆呆的看著。
回想起三年前在鳳凰的約定,2016年8月在我們四個在LS相聚,那個夜晚就像一面鏡子,我羨慕那時我們無所顧忌的年紀,欣喜若狂的歡喜,如今站在這里,我首先想到的并不是物是人非,我想到的竟是這3年的經(jīng)歷。
結(jié)局不能掩蓋過程,瑕不掩瑜,無論是痛苦的,高興的,悲傷的,喜悅的,都是個體存在的意義,記錄本身就是陳述,在這之中發(fā)現(xiàn)了很多以前未曾思考的問題,也是一種獲益。
直言道:
茶一盞,酒一撙,灑想長天情無盡。沱江賓客情以至,遍插茱萸少一人。
行野無疆
明天寫最后一章忘川,之后就是1——3年后更新未來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