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罪與罰（下）
人販子的聲音高亢，他指著自己臉龐的動作很像一個滑稽可笑的小丑。
可是他不是小丑。
他聲音中帶著分趾高氣揚(yáng)，他的動作中帶著分趾高氣揚(yáng)，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分趾高氣揚(yáng)。
得意與傲慢的表情出現(xiàn)在人販子的臉上，宋秋心想，所謂的小人得志，大概就是說的此時此地此人。
人販子頭昂的高高的，他等著二郎神向他低聲下氣的求饒。
他以為先前二郎神之所以沒有被自己震懾到，只是因為在荒郊野外，二郎神無所顧忌，此刻二郎神人在派出所，面臨監(jiān)禁坐牢的危險，一定會心生畏懼，進(jìn)而妥協(xié)，哀求自己。
人販子一直看著二郎神，可是二郎神的表情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倏然間，他的眼角抖了抖，因為他看見二郎神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回憶起剛才臉上被捶打的痛楚，他的眼神中不禁露出了膽怯驚懼，雙腿不由微微顫抖。
二郎神還沒有沖上去打他，旁邊的婦女早已忍耐不住，悲嘶著沖過去，想用雙手掐住人販子的脖子。
人販子力氣遠(yuǎn)比婦女大，伸手一推婦女，婦女便被推到一邊，險些摔倒，二郎神看見，終于怒到了極點，沖過去就要打他。
人販子嚇得滋溜一下，躲到了兩名警察的身后。
楊所長眉毛一揚(yáng)，喝道：“夠了，在派出所里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tǒng)！”
他這一吼，三個人都安靜了。
楊所長轉(zhuǎn)頭吩咐兩名警察，說道：“把這個楊……楊什么？”
“楊戩?！彼吻镎f道。
他也不怕楊所長查，這些神仙都是有身份……和身份證的。當(dāng)然，這些身份證都不是在路邊那種十塊錢一個二十塊錢三個那種辦假證的地方辦得，都是經(jīng)過華夏國政府認(rèn)定、正正規(guī)規(guī)的證件。宋秋也不知道這么多神仙是怎么辦下來的，只是聽說是現(xiàn)在被打發(fā)去南海挖煤的財神爺給辦的。
楊所長點點頭，說道：“把楊戩帶到看守所里，拘留三日?！?p> 那人販子聽到這話，立即不干了，從警察身后走出來，大聲嚷嚷道：“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可不興這樣的啊，我要求進(jìn)行傷勢鑒定，他這算是人身傷害、故意傷人，是要判刑的，三天可不行！”
楊所長雙眉豎立，重重一拍旁邊桌子，高聲怒道：“吵什么吵，怎么定罪是我們公安機(jī)關(guān)的事情，你再鬧事，我給你一起關(guān)進(jìn)去?！?p> 人販子頓時噤若寒蟬。
那邊楊戩也是一愣，他沒想到自己做了好事反倒會被拘留。
想到自己乃是名震千古、威名震懾仙凡兩界的二郎真君，除了年輕時候，在這漫長的人生里哪里還吃過這種虧？
眉毛微立，二郎神正準(zhǔn)備說話，被宋秋沖過來一把攔住。
“二郎真君，你且在這里暫住三天，我會處理好這事的?！彼吻飫駬岬馈?p> 二郎神猶疑著想了片刻，最后還是緩緩頷首。
兩名警察見宋秋小聲地勸下了二郎神，走上前，禮貌地將二郎神帶走了。
看見再討不著什么好處，人販子低哼一聲，也就灰溜溜地出門走了。
“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
婦女眼睜睜看見害死自己孩子的人販子就這樣瀟灑自在地走了，不由捂臉哽咽癱在地上，心中悲苦憤恨，卻偏偏無可奈何。
宋秋看了一眼人販子出門的背影，蹲下身子，對婦女認(rèn)真說道：“姐姐你放心，他一定會得到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的?！?p> 婦女以為宋秋只是在安慰她，眼淚像串扯不盡的珠鏈，不住地順著面頰落下，滴在地板上，將地板徹底濕透。
……
……
二郎神雖然被帶走了，但是哮天犬還是自由的。
宋秋從派出所出來，背著手慢悠悠地走著，前面還有一條同樣速度不快的哮天犬，像極了出門踏青的年輕大學(xué)生。
晚霞垂在天邊，一大片云層被霞光照耀，金黃的顏色中帶著幾分紅艷，像瑰麗的布匹，又像染血的白石。
對于此刻的宋秋來說，他更覺得那是染血的白石。
他眼睛時不時地望著云彩，沒有去找路，因為有哮天犬在前面領(lǐng)著他。
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人煙漸疏。
道路愈見狹窄，到最后已經(jīng)完全沒有路，到處是野草灌木，每一步邁出，都是嶄新的一條路。
但宋秋并沒有驚訝，因為這樣的情形早已被他猜到。
是的，他在追蹤那名人販子。
因為有哮天犬的存在，所以他可以保證一定能夠找到人。
宋秋也已經(jīng)猜到，這名人販子之所以在那座荒山出現(xiàn)，一定是在附近有個窩點。而人販子從派出所出來后，在確定沒有人跟蹤的情況下，一定會快速地回到他的窩點，將他在那里的一切痕跡都消滅干凈。
很幸運(yùn)的是，宋秋猜對了。
幸運(yùn)總是相對的。
宋秋的幸運(yùn)，也就意味著人販子的不幸。
當(dāng)最后一抹晚霞如同一支穿云利箭，垂落到人販子藏匿的山洞外，宋秋踏著霞光走了進(jìn)去。
人販子聽到腳步聲，恐慌地回頭，卻愕然發(fā)現(xiàn)只有宋秋一個人，噢，不對，還有一條狗。
“只有你一個人？”人販子的眼睛中暗暗轉(zhuǎn)動著危險的氣息，手掌不動聲色地在麥稈鋪成的床鋪上悄悄摸著什么。
宋秋低頭對著哮天犬笑了笑，抬起頭平靜地望著人販子說道：“是的，我一個人?！?p> 人販子驀地高揚(yáng)起雙手，猖狂地笑道：“那你就留下來，不用走了?！?p> 他手里握著一把手槍，槍口正中心正正地對準(zhǔn)了宋秋。
宋秋面色不變，搖頭說道：“你說錯了?！?p> 人販子緊皺眉頭，下意識地好奇問道：“什么錯了？”
宋秋的身上猛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大的氣勢，就算隔著數(shù)米遠(yuǎn)，人販子也能夠感覺到宋秋身上傳來的森森殺意。
床鋪上的麥稈、散落在地上的枯草和廢棄破爛的舊報紙刷刷作響，山洞里零碎的小爍石打在洞壁上發(fā)出咔嚓咔嚓的撞擊聲，山洞中無端地生起了大風(fēng)。
人販子被這陣動靜攪得驚疑不定，仿佛見了鬼一樣，左顧右盼。
“留在這里的人是你，不是我?！彼吻镎J(rèn)真說道：“因為你有罪，所以我代天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