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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嬌

第002章 牌位

錦堂嬌 秦琦 2076 2017-01-13 23:59:07

  五夫人死了兩年有余,除了五爺之外,極少有人會踏足于此。

  今日卻無端出現(xiàn)這么幾排腳印,也難怪五爺會神色異常了。

  陸澹疾步進了房,好似迫切想要找到點什么,飛快地掃視房中。

  舊物如故,除卻呼嘯而過的寒風,周遭死一般的沉寂。

  剛剛那么有一瞬間,他以為是她回來了……

  現(xiàn)在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親手抱她入的棺,親眼看著她被埋入冰冷的地下,又怎么可能再回來。

  何況,是他親手毀了她的一切,她該是恨透了他的,就算是回來,也不可能會再來這令她傷心了一輩子的地方。

  陸澹漸漸冷靜下來,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此刻是失落還是慶幸。

  然就在轉眸的那一瞬,視線卻又凝固在了某處。

  拔步床前的地上,安靜地躺著一包油紙包裹的栗子糕……這是她生前最愛吃的東西!

  陸澹剛平靜下去的心,不覺又起了波瀾。

  如果不是他在杜家落難之際上門求親,她也不可能會嫁到陸家來。

  陸家的一切,對于她來說,是那樣的陌生,就連吃食也不是她所喜歡的。

  可他明知道她嫁進來是要受人非議,被人排擠的,卻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她的委屈視而不見。

  天真的認為,這一切她該是能應付的……他曾經(jīng)認識那個她,是不會讓自己在別人手底下吃一點虧的。

  他與她也算是幼年相識,就算談不上男女之情,到底也是有幾分情分的。

  娶她,其實也是在幫她……杜尚書那時的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從天牢里出來的了。

  而他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幼女,他在那時求親,確實也是算好了時機。

  就算有些趁人之危,那也是為了讓她不受父親的牽連……

  他也是真心實意想娶她,想對她好的。

  只是沒想到,她性子會這么倔,在得知他是她父親監(jiān)斬官之時,氣沖沖地跑到法場上來鬧。

  那案子鬧得人盡皆知,就連皇上也是震怒,觀刑的人又豈會少。

  朝中稍微有點名望的人都來了,周圍還聚集了滿城的百姓,眾目睽睽之下,她一句話,便讓他成了眾矢之的。

  場中人都在議論,他監(jiān)斬的竟然是他的岳父。

  他如芒在刺,又怎么可能不對她稍加懲罰。

  父親將他關在這偏遠的院子里,他是知情的,只是無能為力罷了。

  但他沒想過,她會恨他至此,連最后一面,也不愿見他。

  或許讓她嫁到陸家確實是他錯了,但他不后悔。

  就算造成今日這樣的場面,他也不后悔。

  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么做的。

  陸澹蹲下身,揀了一顆栗子糕,放在嘴里咀嚼,入口冰涼,味道卻極為熟悉,如果沒記錯,是在她最愛吃的那間鋪子買的。

  “爺,這是……”青山緩步進門,見陸澹蹲在地上,輕聲出口。

  然而還沒問出來,就被陸澹呵了一聲:“出去!”

  青山步伐再不敢往前邁了,凝望著陸澹許久,終是輕手輕腳又退了出去。

  咽下一塊涼透了的栗子糕,陸澹才將目光移倒旁邊。

  院子久未經(jīng)修,又常年無人打掃,早已灰塵滿布,方才進來他只顧看周圍,并未注意到地上也有腳印。

  這會兒看到,倒也不算是驚訝,只是……有幾個腳印,并非通向大門,而是通向側邊的窗欞。

  順著那腳印走過去,果真看到窗欞上的灰塵被擦掉了一大塊。

  窗子外邊的雪地上,不出所料地出現(xiàn)有一深一淺的印記,許是來人走的倉促,那腳印看著并沒有門前的平整。

  跳窗而行?若非受了驚,恐怕一般人都不會在這樣的日子里跳窗。

  陸澹凝眉沉思,正想出去一探究竟,腳卻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移開腳,看到地上靜靜地躺著一支羊脂玉做的梅花簪。

  她死之前,將房中值錢的東西盡數(shù)分給了下人,屋內(nèi)剩下的都是些拿不走的案桌柜子等。

  他后來也曾叫人來此清掃,若是她的東西,必然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很顯然這是來人留下的。

  可是誰會來這里?陸澹不知道,他彎腰把簪子拾了起來,入手冰涼,玉質(zhì)是極好的,就連上面的雕工,也是難得一見的精致。

  這個款式,倒是和她生前喜愛的很像……他喊了門外的小廝進來。

  青山疑惑地進門,垂手問:“爺可是有事要吩咐?”

  他將簪子遞了過去,沉聲吩咐道,“去查查今日誰來過這里?!?p>  青山暗暗心驚,照爺這意思,還真有人來過?。?p>  他默默將簪子接了過來,恭敬地應了聲是,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五爺,都御使楊大人恐怕還在等您,您……”

  都御使楊錚是朝中元老級的人物,不但得皇上信賴,還受朝官們追捧,在朝中十分有威信。

  他算得上是陸澹的半個授業(yè)恩師,陸澹能有今日的成就,還要多虧了他的一手提拔。

  他今日本派了人來請陸澹過府議事,卻沒曾想陸澹一大早便來了這久未有人踏足的荒院,還耽擱了這般久……青山是怕再耽擱下去,讓楊大人久等了,才會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去跟楊大人說我身子不適,今日怕是不能過府了?!标戝5卣f道,眼皮也沒抬一下。

  “可是……”青山面露遲疑,楊大人的命令,爺還從未違背過,就算身子不適,也會強忍著不適前往,今兒怎么……

  陸澹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這刀子似得眼光,讓青山如芒在背。

  伺候了陸澹這么些年,青山若還沒摸透他的脾性就太沒能耐了。

  知道他這是鐵了心不去了,也只能恭聲應是,默默退出了房里。

  青山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陸澹才轉過身,凝望著壁上的一幅觀音圖。

  畫已經(jīng)很陳舊了,依稀可見落款處,娟秀的字跡寫著畫畫人的名字。

  陸澹視線在上面足足停留了一刻鐘,才走近前去,伸手將其取下,輕輕擱在旁邊的書案上。

  壁上憑空出現(xiàn)一道小門,那門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上頭油了一層漆,與壁色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瞧,倒也很難發(fā)現(xiàn)。

  陸澹伸手將門推了開來,只見里頭放著個布滿灰塵的牌位,牌位上飄逸的字體寫著---吾妻杜霽月。

  他把牌位拿在手里,神色復雜地盯著它,喃喃道:“我來看你了?!?p>  手指摩挲著牌位上的字,唇畔帶著幾分譏笑,“從前你總怪我狠心,我確實也是狠心的,只是我不狠心又哪里來的今天……我如今坐到了你父親的位子上,你該是更恨我了。”

  “不過這沒什么要緊的,至少你還能恨著我……”

  至少有恨,而不是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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