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手槍也被梁安揣進懷里。
他謹慎的很,為了避免陷阱或者炸膛,收好之前還再確認了一下槍支的保險部分,大概查明了黎明應(yīng)該是有隨手開保險的良好習(xí)慣。
“梁警官。”
于宣儀看向梁安。
于宣儀和黎明的合作其實并不純粹,也不算膽大妄為。她本身并不是很容易冒險的人,即使產(chǎn)生交流也真不一定主動行動,達成一致其中有很大的部分甚至是出于這位警官的授意。
但實際上,事實和她預(yù)想的并不相同。
一是因為梁安并沒有帶來大批人馬前來圍堵,這實在是出乎她的預(yù)料——但在兩人簡短的對話中,她也察覺到了梁安似乎是另有顧慮而孤身前來,同時因為缺少指認的證據(jù)而無法動手抓人,只是想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解決莊柏,并且在和黎明的會面中獲得一些必要的信息;
二是于宣儀自己,她之前從兩邊收到的其實都是在家中待命的指令,乘坐出租車趕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選擇。可在天臺上被梁安從身后接近,在樓梯底下被黎明看到時,她發(fā)覺這兩人似乎早已預(yù)料到這種情況的存在,并不感到吃驚。
至于手段和方法,其中博弈無論形式如何,在她看來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于宣儀不在乎很多事。而她的不在乎就是完全不在乎——正如讓陸遙如百爪撓心尷尬到腳趾抓地的女扮男裝事件,她也是真不放在心上。
“你想知道什么嗎?”梁安一邊發(fā)信息聯(lián)系同伴,讓他們準備好迎接這位剛剛離開警局不久,就要被再度遣返,還倒在地上的莊女士,“我看你這么久都沒有動靜,也有點意外——你不好奇?”
于宣儀卻搖搖頭。
“我不需要知道?!?p> 她說的很堅定。話一說完,她又半蹲下來,仔細端詳著這位讓自己近來頗為困擾的女士。
自己的“粉絲”——或者說是黎明的粉絲之一。
梁安卻很欣慰,畢竟在自己的下屬當中,也鮮有這么識時務(wù)且通情達理的配合對象——倒也不是沒有識時務(wù)的,只是這樣的通常都不太聰明。
他也往莊柏的方向移動了一點,不過只是探身給她銬上手銬,避免這位事件的“主角”之一醒來后亂動亂搞,產(chǎn)生不必要的變數(shù)。
“但關(guān)于莊柏,我確實還有疑問?!庇谛麅x盯著他把莊柏帶走,同時也跟在梁安的身后,“你要怎么給她定罪?”
放走黎明的理由之一是缺少證據(jù),這在莊柏身上也是一樣。
之前就是因為沒有證據(jù),莊柏才得以在二十四小時以后自如來去,離開警局并且開始憑借得到的信息開始搞事。
而現(xiàn)在似乎也沒什么進展……
“我利用你讓黎明摻和進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梁安在這方面倒沒什么隱瞞,同時給于宣儀展示了一下自己扛人以外懸空的右手,“他可不是因為被自己的親妹妹利用而感到不爽——這方面他早有準備,而是因為被我算計到了這種地步,才感覺不適,演了一出‘京劇變臉’?!?p> 他的那只手上赫然帶著手套。
上面是一根兩端截斷,有些骯臟的麻繩。
“這是……”于宣儀瞳孔一縮。
作為之前交換的一部分,她也看過一些案卷的內(nèi)容,知道在最近案子當中,最初一起案子其中一人的死因。
趙曉霞,她死于機械性窒息,脖上有一勒痕。
“不僅莊柏可以指認是黎明的證人,黎明也同樣是可以指認莊柏的證人?!绷喊哺锌?,“反偵察能力強到他那種地步,怎么可能完全沒有覺察到一室之隔的另一起殺人案件?”
“恐怕在莊柏以為他已經(jīng)功成離去的時候,他就設(shè)法返回了遠處,監(jiān)視著莊柏從調(diào)查到離開的全過程,包括她處理兇器的方法……以及地點,甚至直接當場順走,以備急用。”
“可他也沒對莊柏做什么?!?p> 梁安莞爾:“因為他覺得自己是正義的好朋友——這是計劃中最好懂的一個部分。他不知道這個莊柏會不會有自己認定的取死之道,但也不吝嗇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掌握一些顯而易見的罪證。”
雙尸案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調(diào)查?;蛟S因為黎明的特殊性質(zhì),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了死者李春生的身上。但這從不影響梁安雙線并進,共同尋找可能的“勝機”。
因為要遞交兩份結(jié)案報告的人畢竟是他,實打?qū)嵉目嗔钸€是需要長遠規(guī)劃的——雖然大部分時間梁安會把這種事推給自己最直系的副手邵梓,但畢竟安排工作也是他的本分。
兩代黎明,無數(shù)起有頭的公案,從來都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結(jié)案方法。
最本質(zhì)的原因不僅僅是兇手謹慎而難以尋到蹤跡,而是因為他們的手法近乎完美,每一個出現(xiàn)的證據(jù)都像是施舍,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還是只能指向手法而無法作為緝兇證據(jù)的要素。
厲害如肖自銘都要被牽著鼻子正是因為這一根本的緣由。
成熟的警探或許能找到細微的證據(jù),但如果“出題人”給出的根本是一道無解的謎題,證據(jù)本身就全不存在,就只能想盡辦法劍走偏鋒。
作為殺手,黎明這樣的人,不僅僅在自己犯案方面極有天賦,面對他人的犯罪也能第一時間剖析出來龍去脈,進而完成最絕妙的反向追蹤。
但為的始終是自己的目的:無論是殺人,還是逃生。
“我現(xiàn)在其實有點疑惑?!卑亚f柏和證據(jù)分別放上車以后,梁安又轉(zhuǎn)頭看向于宣儀,“這么小半天的時間里,和他對話了那么久,你究竟有沒有找回以前的記憶?”
比如她這位兄長姓甚名誰,性格如何,和誰有過最多的交集,又曾經(jīng)擁有怎樣的目標。按照常理,這種相距甚遠的交流也能勾起一些回憶。
就算是百般折磨的PTSD,將近二十年過去,即使有難以描述的痛苦也應(yīng)當?shù)撕芏唷?p> 親人重逢,特定的情景觸發(fā)了特定的心緒,所思所想皆和連成了一片。在各種電影電視劇中,故事的高潮本該是如此,也該誘導(dǎo)向更具戲劇性的結(jié)果。
于宣儀搖了搖頭。
這些事發(fā)生在她的眼前,更像是一場有些荒謬的戲劇。
“那你的記憶應(yīng)該藏的很深?!绷喊惨膊蛔肪?,招呼于宣儀上車就座、
她看向前方。
正如之前的出租車司機所說,夜已深,一個女孩獨自離開實在危險,即使街頭仍然顯現(xiàn)出光怪陸離的街燈色彩,其中也隱藏著無數(shù)陰暗角落中的骯臟事件。
有人因此死去,有人因此活著。
于宣儀闔上雙眼,閉目養(yǎng)神。
她選擇讓自己不聞不問,但有的事聽了就是聽了,她終究在一步一步了解著更多。但所幸,她還有的是抽身的機會,甚至有保護著她的人。
或許黎明的法則確有個中道理,畢竟法律不是活物,即使至高無上也無法走進千家萬戶,制裁所有的惡人……
但弊端猶存,除卻早被廣而告之的理論,剝奪他人生命的權(quán)利并不存在,即使從更宏觀更冷血的角度推斷,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辨明是非,絕不感情用事。
所謂的黎明,只不過是一個助長了另一種惡的火石,隨他而滋生的不僅僅是“懲惡揚善”的沖動。
于宣儀的心中卻另有一番天地。她所經(jīng)歷的也并不僅僅是離家和失憶這么簡單的過往——她不記得自己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兄長,但她記得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也記得其他的一些秘密。
這樣的秘密,比自己失落的那段記憶更加不可言說。
也許在某天,她會再一次需要做出抉擇。
煌或
不用問于宣儀的車為什么不自己開走,單獨落在那。當然,有的人也不至于扣下自己親妹妹的車。 于宣儀要跟去做筆錄,路上也許要“對對口供”,做完筆錄是會幫忙把她接回來開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