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幼兒園小朋友一樣互相介紹的環(huán)節(jié)對梁安來說是最差勁的,然而他或許是幾人當(dāng)中準(zhǔn)備最充分的那個——畢竟他不僅要在普通民眾面前隱瞞身份,也要學(xué)會讓自己的表現(xiàn)符合對“黃囂”這個身份所有者知根知底的人的預(yù)期。
“我叫黃囂,”他作出一副想要佯裝豪爽,但因為對陌生環(huán)境本能的抵觸有些不尷不尬的神情,然后的一拍胸脯,“今年二十五,之前……咳咳,說來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么大歲數(shù)是個跑龍?zhí)椎?。我也是被騙了錢,但沒見到什么‘投資商’只有電話聯(lián)絡(luò)?!?p> 這段話半真半假,梁安也沒有強迫自己演出那位真正的黃囂自來熟過頭的性情,但這種性格在他身上顯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夸張。
——遲鈍如旁邊的江秋,此刻看他都像看到電影里什么令人驚奇的怪獸一樣傾注了過度的視線就可見一斑,顯然是知道他這模樣非常新鮮。梁安心里暗自苦笑,不知道有這位老朋友對自己的額外認(rèn)識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趙薔卻在這時說出了積累已久的疑惑,向他提問:“我記得在車上的那段時間,你是負(fù)責(zé)開車的吧?犯人為什么會選你坐在那個位置?”
有關(guān)這一點,梁安其實也很想知道。
他還是很尷尬的擺了擺手,神情苦惱:“可能因為我以前也當(dāng)過開車的特技演員?我是真的不知道,反正醒了就在那個位置,后面的指令我也不敢不按照上面來??!”
梁安的解釋還算詳盡,因此也沒有人有更多的問題。六位新來的還在猶豫,于是由另一邊的三個人再繼續(xù)陳述。
“鄭春生?!敝心昴腥说皖^,“工地做工的,沒什么可說,五十三歲。“
這個人本來就有些木訥寡言,屬于只干活不吭聲的類型,自我介紹過于簡略倒也不算令人吃驚。
他好像天生一副愁容,和一旁擠眉弄眼的趙翼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單論年長產(chǎn)生的各種臉部紋路判斷,趙翼應(yīng)該才是那位更年長的中年人。
“還有在上島之前的事……”趙薔活躍的很,或許是因為親娘就在一安平,但組織陳述的溫宜廷卻沒有在一旁提醒。
鄭春生別過臉:“我不知道。”
氣氛一時有些微僵。
溫宜廷苦笑一聲,顯然也是早有預(yù)料。
“早跟你講了,這種事有什么不方便說的?”旁邊的王楚月也有些掛不住臉,畢竟現(xiàn)在的基礎(chǔ)立場上自己三人屬于‘同類’,“你惹人懷疑就算了,可不要牽連我們兩個。”
但這一女一男,一老一少的組合似乎并沒有對鄭春生產(chǎn)生額外的懷疑,興許是這幾天除了自我介紹,這位寡言的中年男性表現(xiàn)出了一些難以讓人產(chǎn)生惡感的特質(zhì)。
為了幫忙取信于人,溫宜廷還是在眾人面前額外做了解釋。
“鄭叔也不是和我們什么都沒說,只是不擅長自己隨便講出來。他有一個兒子,大概和我差不多大,不太懂事,應(yīng)該是因為他的事才流落到了這里?!?p> 鄭春生仍舊沉默,但也沒有阻止或者糾正溫宜廷的說法,一旁的王楚月也跟著點點頭,顯然是他們二人一起從這位鄭春生的嘴中撬出了這些信息,再輔以猜測的只言片語。
而下一個講述的,則輪到了趙薔。
這個故事就要稍長一些,因為她和她母親的遭遇基本相通,而路上母女倆自然有著信任基礎(chǔ),也早就在耳語過程中互相交流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我,趙薔,二十九歲?!壁w薔點了點頭,“我媽五十六,早不工作了,以前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因為我爸走的很早。原來我媽開著我爸留下的超市,我畢業(yè)以后也就接了班……大概,也能算個老板吧,不過是實體的?!?p> 這個“也”正是為了同為小老板的溫宜廷。而溫宜廷也跟著提問:“王姐……呃,我聽過,王阿姨是在出門買菜的時候被綁的,那你呢?”
這個“姐”估計是尚不認(rèn)老的王楚月和這兩位相對她而言的年輕人相處時讓叫的稱呼,而這下她女兒都在場,甚至比溫宜廷本人還大上幾歲,顯然不能差輩分的這么叫。
趙薔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不服老導(dǎo)致尷尬事件的親媽,然后才向所有人做出解釋:“其實我媽被綁以后,我立刻就報了警,但一直沒有線索。為了找她,我就每天到她買菜的路線徘徊,也就是在過程中,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電暈了……”
在一眾經(jīng)濟詐騙各種圈套里,她這倒是最正當(dāng)最坦率的理由。
而剛好,下一個說話的李豐年也有著差不多的際遇。
剛才他就把女兒安置在房間內(nèi)柔軟一些的躺椅上休息,還特地挑了個僻靜的角落。自己走過來以后,他也和眾人一起聽著各種介紹。
“我也是因為差不多的理由——不過是因為我女兒?!崩钬S年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心有余悸,唯恐再把寶貝心肝弄丟了,“我們之前去了游樂場,結(jié)果在我給她買雪糕的功夫,她就不見了。但后來我聽到了游樂場找家長,沒多想就去了,結(jié)果在路上……”
之后發(fā)生的事不言而喻。
而溫宜廷首先發(fā)出了疑問:“冒昧的問一句,游樂場人這么多的地方,你這么大個男人……”
怎么會被隨隨便便的綁走,不引起騷動?
李豐年苦笑著搖搖頭:“那個地方人其實不多,我也是找很多人問了路,才找到的那個廣播里說的偏僻地方。我問過連游樂場的工作人員很多都不知道有這種地方。我也是一時心急,沒覺得有多不對勁……”
梁安也在這時插嘴。
“我也冒昧的問一句,你夫人當(dāng)時有和你們在一起嗎?”
這其實從字面意義上是一句廢話,但實際還有別的用途。
李豐年一個人去找孩子,才會和孩子一起被抓到這里。如果不是這樣,目前在他們眼前的應(yīng)該是一家三口——而幾乎沒有哪個母親會在本就身在附近的情況下不第一時間找自己的小孩。
梁安想知道的是其他內(nèi)情,如果幸運,則會出現(xiàn)在字里行間。
“我愛人工作很忙,沒有和我們一起出去?!崩钬S年搖了搖頭,“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急壞了吧,畢竟她本來就覺得我笨手笨腳,不容易看好……唉,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她沒來很幸運,或者是怎么樣?!?p> 家庭完整,地位有差異,而這位李豐年……或許工作不太順利。
他迅速得出了簡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