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下一天清晨,梁安還沒考慮完今天改變角色以后遇事該作何反應,剛瞇縫著眼從房里若無其事的走出了,就碰見了自己不太想見到的場面,差點立即縮回去把門給關(guān)起來。
江秋和溫宜廷站在一起,后者仿佛在小聲說些什么,眼神難以言喻,表情一時變換,顯然沒得到什么正常人的回復。
而在不遠處的一顆枯木的近旁,趙薔側(cè)身靠在樹干上,腰背繃得筆直,肩頸大幅度偏移的別過臉,似乎心情不悅,不愿意湊過來。
初步判斷,現(xiàn)在大概存在兩個問題。
“現(xiàn)在時間還早,”梁安在樓上停留片刻,暫且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也只得自己下來摻和不知道發(fā)展到什么地步的爭執(zhí),“你們在這杵著,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保準是有的,只是梁安懂得少說多做的道理。
江秋會有什么問題自不必說,大抵也不算嚴重,梁安也有著充足的應對經(jīng)驗。
按照之前所見所聞,趙薔其實還算果斷隨和,并不是容易自己發(fā)火的性情,能惹得這位老板娘的要么是信口套近乎的本家趙翼,要么是她的親媽王楚月……
而介于前者在緊急情況下還算頗有分寸,后者還有關(guān)鍵時刻氣人的前科,作為旁觀者的梁安只能先得出比較膚淺的結(jié)論。
“王姐先……呃,說想要走出去看看,我們這才留在這聊天?!睖匾送擂蔚匦πΓ敖t(yī)生……還挺有見地的,我們聊得不錯?!?p> 但看剛才他的反應,應當確實“不錯”。
一旁的江秋眨眨眼,正要開口,或許是因為敏銳的察覺自己受到了夸獎,想要實踐“商業(yè)互吹”的社交禮儀,卻被梁安提前岔開了話題。
“她們母女怎么了?”
溫宜廷有些尷尬的又把眼神轉(zhuǎn)移到了江秋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間,然后無奈開口:
“之前不是說在沙灘上找到了一個可能有用的小東西,王姐想起拿來要給人看看,找找有沒有和之前類似的效果?!?p> 梁安聞言一愣:“這不是挺好?”
就像趙翼的照片,把他自己引上鉤的手槍,如果還有其他人見過隨手撿來的東西,或者有什么淵源,也許真能找出相關(guān)的頭緒。
——然而怎么看那都是與之前的炸彈擁有同樣來頭的玩意,不像是什么充斥著勾起回憶動機的小玩意。梁安甚至有些懷疑,那是不是設計出各種機械電子設備的人偶爾制造的一個習作,只是因為某種原因被棄置在了沙灘上。
他怎么也想不出,如此正當?shù)睦碛删烤乖趺茨馨讶藲馀堋?p> “可問題就出在這?!睖匾送⒖嘈σ宦?,“王姐大概是不懂這些原理,愣是說也許把東西修好就能聯(lián)系外頭。趙……呃,趙薔她過去解釋,說這不是手機,島上也不是有信號基站的地方,然后就吵起來了……”
他方才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習慣性稱呼不合時宜,往趙薔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
“結(jié)果?”
“然后王……王阿姨就氣沖沖地跑來找江醫(yī)生,因為他之前好像是很了解的樣子……”溫宜廷一面尷尬一面改口,“也怪我,她心情不好,我特意說了幾句讓她放心的話?!?p> “然后我說清楚了?!苯锏故翘孤省?p> 但這樣一來,梁安心里也和明鏡一樣。這顯然就是王老太想要找人支持自己的觀點,卻被誠實至極的江秋站在了對立方。而他的直白甚至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范疇,在偏執(zhí)的怒火之下王楚月被氣跑也在情理之中。
但在此之外,王楚月異樣的執(zhí)著也延續(xù)了下來,讓他更有些其他的想法。
“你沒必要在意我這邊有什么想法,”趙薔顯然把他們的對話收入耳中,沒好氣地一捋鬢角的頭發(fā),“我也知道要討她開心,幾十年我都是這么過過來的,討不了好而已。要是隨便降個輩分就能給點清靜,我也樂得這么做。”
“是我的不對……”
趙薔哼了一聲,“沒必要,我早就習慣了,真不在乎?!?p> 她在不在乎不知道,溫宜廷陷入如此焦頭爛額的家庭矛盾當中在,自以為沒有做好調(diào)和的作用,顯然是在乎的很。
“話說到這,趙小姐,您能不能詳細講講您家里的情況?!绷喊惨策m時開口,算作再一次扯開敏感的話題,“我現(xiàn)在看來,也許會有一些作用?!?p> “我媽是表現(xiàn)的挺不對頭的,你也許是想說這個?”趙薔略一抬首,“說出來沒關(guān)系,確實是這樣。我爸得了病沒的早,她接班開著超市把我拉扯大,就這點事……”
“那還挺辛苦的……”梁安有些驚訝。
趙薔一聳肩:“我三歲的時候我爸剛走半個月,靈堂還沒撤,第二天她就帶來個人讓我叫爹,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帶到家里的花籃,能把我整個人擱里頭,第二天連菊花塞在一起丟到了外頭,差點鎖門忘了把我給放回來——說起來,這些故事還挺奇怪的?!?p> “這……”溫宜廷神情古怪,“也許是一個人拉扯孩子,生活壓力確實比較大?!?p> 他一如既往的做著和事佬,拼盡全力想要解決矛盾。
“你可能想岔了,我說的奇怪不是指這個。”趙薔冷笑一聲,“不是說她到底私生活怎么樣——這種事我可管不著。非要說的話,我第二個‘爹’死的也很早。但既然你提了,之后她也沒找其他人,只不過是把讀高中的我趕回家輟學開超市,就這么算了。”
梁安咂嘴,這樣看來,也許這幾個人里生涯沒太多波瀾的反而是少數(shù),顯然不是隨便選出的受害者。
“我親爸原來就是個家里開超市的,本來還做點電子儀器維修的兼職,我媽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壁w薔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上去像是想要排除其他的情緒,“她也許是想起有這么一個事,覺得也許有關(guān)系,想用自己一星半點的了解來顯擺一下。”
“本來?”梁安眼神一動。
這個用詞實在有些耐人尋味。
“后來,他就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