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
在都市的車道中滾動著螞蟻一般的車輛,玻璃幕墻反射著陽光的余暉,閃耀的光芒如巨大的水晶鑲嵌在鋼鐵叢林之中。
摩天大樓巍峨屹立,站在最高的幾層,云端似乎觸手可及。相隔百米之遙,下方街道卻是另一番景象,遍布湍急的車流,充斥著喧鬧的噪音。
閃爍的霓虹燈拼出各種各樣的招牌,令街區(qū)滿溢色彩。昱州市中心塔中間層,商店敞開大門,店內(nèi)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著顧客,而商鋪也不僅僅是這里消遣的唯一領(lǐng)地。
“咱們穿成這樣來這種地方吃飯,是不是有點給領(lǐng)導(dǎo)跌份?”
俞英健拽了拽自己的衣領(lǐng),這是他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據(jù)說顏色叫做高級灰,但他看來更像抹布掉色的襯衫,總之比衣柜里一水的T衫正式一些。
邵梓望向一旁逃生通道的門扉,像是本能性地在確認(rèn)些什么,而后轉(zhuǎn)向他,“你還想怎樣……我們只是找退休的老局長吃飯,又不是要參加什么商業(yè)應(yīng)酬的人。”
俞英健嘶了一聲,真心實意地表現(xiàn)自己看穿了邵梓的虛偽,調(diào)侃道,“還真別說,看我也就算了。哨子啊,單看你這個打扮那還真看不出來是這么隨意的場合?!?p> 實際上邵梓穿的不僅更為規(guī)整,還不止步于“體面”,帶點粉飾過度的意味,甚至噴了香水,換個高級酒店大概能完美融入觥籌交錯的氛圍。
只是在目前這個表象奢侈實質(zhì)噪雜的地方,未免顯得過于精心。
“習(xí)慣而已,”邵梓卻沒給他什么好的反應(yīng),不像既往的細(xì)致入微,顯得心不在焉,只是低頭看看時間,“走了,別浪費時間?!?p> 俞英健毫不在意,抬頭打了個哈欠,就這么跟在邵梓后頭,同時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驟然瞇了瞇眼。
“你們隊的小宋也來了?”
“沒和你說嗎?”邵梓眼角余光也看到了樓梯間里等著的高大男人,嘴角一抽,“老局長點名要宋隊的兒子見一面。也不知道誰說走了嘴,把他給賣了出去?!?p> 鄭局長早已退休,還和他保持聯(lián)系的人就那么幾個,熟悉到能聊天的更少。他這話意有所指,俞英健卻裝傻,“大概是林隊,或者是劉澈?”
“就你也跟我裝……”
“有什么必要隱瞞下去?”俞英健被識破也不尷尬,表情輕松得很,“老局長估計早就知道宋喬雨這號人,一直不提也要忍不住說。畢竟他可是帶著王隊和宋隊他們一路提拔上來的,那是最可信的直系前輩之一。也就比王隊疏遠(yuǎn)一點吧?!?p> 不說半路出家的宋荊,三支隊的原支隊長王海早先就說過,自己本身一進警隊就在那位鄭局長手下干活。而比起后兩任昱州市局長,這位曾在本地刑偵口一路高升的鄭局長也在局里更有根基,哪怕退休了好幾年也沒變。
邵梓嘆了一口氣,“但我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宋隊還在的時候宋喬雨從沒在市局露面,現(xiàn)在他來了,鄭局長都已經(jīng)退了,為什么又會感興趣?”
俞英健樂了,“比起來了,你不如說是去了你們?nèi)ш牎D闶窍胫?,鄭局長忽然找他這么一個活生生的突破口,是不是折騰了十幾年一言不發(fā),結(jié)果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忽然想過問三隊的事?”
邵梓啞口無言。俞英健精準(zhǔn)點出了真實意思后,也識趣的沒有追問。
兩人就這么走到了宋喬雨所在的樓梯口,宛若無事發(fā)生,俞英健還相當(dāng)親切地招呼了摸不著頭腦,只覺得自己又要見哪位普通領(lǐng)導(dǎo)的宋警官,搞得好像他才是一開始就知道宋喬雨也會來的那一個——實際并非如此。
完全沒這么講究的宋喬雨穿了一身運動服,手還插著兜,見到人才放下來,“這次要見的……”
“鄭局長,他以前帶過宋隊入行,也是市局曾經(jīng)的局長。”邵梓熟稔地給宋喬雨提詞,“退休了,人不錯。”
宋喬雨哦了一聲。
立場,職位,這也確實是他所需要的所有信息。
和他匯合以后便一同通過外嵌玻璃的樓道,進入了塔頂?shù)母呒壊蛷d。
鄭局長實際上是常青市局的上上任局長,因為一些復(fù)雜且深刻的原因,他退休以后的昱州市局遭遇了一些動蕩,差點需要把他請回來。
不過后來沒成,還是選擇讓資歷不足的副局長暫代,直到半年以前,另一個姓宋的局長從外地調(diào)了過來。
他們進的是一個小包廂。之所以選擇這么個一看就昂貴的地方也不是鄭局長作風(fēng)奢侈——而是因為他有個頗出息的女兒,幾十年來在國外搞金融投資搞得如魚得水,賺了大錢,還拿了這棟中心塔餐廳的股份。
局里曾經(jīng)就有人調(diào)侃,鄭局長到了年紀(jì)就立刻退休多半是為了避嫌,給這位金融大鱷女兒回國發(fā)展讓道。
雖然有這樣的傳言,但鄭局長倒是一副頗為嚴(yán)肅、一絲不茍的長輩模樣,見到三人以后跟邵梓和俞英健打了招呼,便把宋喬雨拉過去談話。
其實邵梓還想腆著臉留下來多聽一會兒,卻被俞英健直接拉走。
“鄭局?jǐn)[明了想跟宋喬雨說點宋隊的事,我們只是順帶的。哨子,你可是很少這么不識趣啊?!?p> 邵梓皺了皺眉,“可是……”
“可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另有企圖?!庇嵊⒔〔灰馔獾亟硬纾爱吘箘偤泌s在你們從常青市回來的這個時間點約我倆出來吃飯,還挑的是林隊和梁安執(zhí)勤不方便接觸的時間……”
“你這就過分了!”
邵梓越聽越不對頭,忍不住決定糾正俞英健偏激的猜測,“鄭局長是昱州市局的功臣,宋隊當(dāng)年也說過,她和王隊都是鄭局長帶出來的?!?p> 不過他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忽然愣了愣,“俞英健,你這是在詐我?”
俞英健直接挑了兩個極端來讓邵梓逆反,直到邵梓如今反應(yīng)過來。
不過他也會轉(zhuǎn)移話題,頗有深意地看向邵梓,“雖然我沒怎么管,現(xiàn)在他們這情況有沒有讓你想起言致遠(yuǎn)走之前的事?你們這次在常青市見他了吧?雖然現(xiàn)在說是調(diào)任,當(dāng)時鬧得有多僵你也應(yīng)該知道——好人可不一定有好報,如果梁安又想瞞著我們悄悄搞事……”
他隱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邵梓神色一滯,“當(dāng)然不一樣,怎么可能一樣?”
他意識到這個話題進行下去不對勁,立馬把俞英健拉到了更僻靜處,確定四下無人才和他據(jù)理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