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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啊,胡晶瑩?!?p> 我嚇了一跳,被她那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
“你在說什么啊…千九…同…”稍微有些心虛,但依舊偽裝著。
“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還要繼續(xù)裝下去么?”她挑了下眉毛。
我偷偷地瞄了瞄四周,沒有人,沒有監(jiān)控,屋子里空空如也,就連能裝竊聽器的地方也沒有。而且從門上的玻璃向外看去,沒有人在偷聽。
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這么警惕,是打算承認了么?”她戲謔地說著。
“你在說什么啊,千九同學,我只是看看…”
“那天晚上,你和陶梓發(fā)生了爭吵,陶梓為了不讓想抓住她的手的你碰到,先后退著,不小心摔倒,頭撞在了床腳上不幸死亡?!彼哪抗饩o逼著我,像是我已無處可逃一樣。
是的,被她所說出的真相逼得無處可逃。如果她只說出我是胡晶瑩這件事,我還可以意味她是猜的,在詐我,但如今,她連那細節(jié)都說了出來…
除非是親眼見過。
公寓的房間里有監(jiān)控之類的東西么?
“你在…說什么啊…”糟了,聲音開始顫抖了。
我祈求著這種底氣不足的表現(xiàn)不要被她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還不肯說實話么?”她的目光鋒利如刃一般,一層一層割開我的偽裝,“掉落在尸體旁的長發(fā),衛(wèi)生間垃圾桶里的皮筋,堵住下水道的碎發(fā),以及你半夜給劉貝貝的回答,還要我繼續(xù)說下去么…”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
“我的確是胡晶瑩…”
她似乎笑了一聲,正當我疑惑她這一反應時,門被打開了,一位警官走了進來。
“你是胡晶瑩?那死者是陶梓?”警官看起來驚詫至極。
聽這話,他肯定知道了我倆剛剛的對話,果然千九是在誘導我說出事實。
“嗯…”我已沒有反駁的余地。
“穆警官,胡晶瑩不是故意殺害陶梓的,就像我說的那樣,陶梓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這樣的話…胡晶瑩,你被釋放了?!?p> “什么!”
被釋放?這不是我想要的。
“為什么,我已經(jīng)自首了啊!”
“我們至今也沒有在尸體上找到過打斗的痕跡,所以就算你說是你推倒了死者我們也不會在沒有任何人證的情況下就相信,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給你判刑。更何況剛剛的對話中你也默認了是死者自己摔倒致死的,你這種情況屬于假自首,可是法律上沒有假自首罪名之說,只有包庇和共同犯罪,而這兩條你都沒有觸犯,所以,你被無罪釋放了?!?p> “啊真是的,既然知道是這樣為什么不早點釋放她啊,害得我跑了一趟?!?p> “我們在昨天錄完她的口供,驗完尸體,一晚上都在分析,直到剛剛我在辦公室監(jiān)聽你們兩個對話的時候,我的同事才分析出了她是假自首,可以無罪釋放。”
“夠了!”
聽他們兩個這么為自己的成果滿意地說著,而我卻被無罪釋放了,我的目的根本不是這個?。?p> “請你務必要給我判刑!”
“胡晶瑩!”
千九臉上,剛剛那副日常談話的輕松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惡狠狠的凝視。
“我和你說過的吧,無論是人情還是真相,這世間只有不了違背的規(guī)定—法律—一條路可走。警官已經(jīng)說了你無罪,不要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她的目光一座山一樣,將我壓得透不過氣,沒有力氣掙扎。或是那目光中比死亡更要冰冷的神色,震懾得我連繼續(xù)狡辯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我發(fā)現(xiàn)她眸中的顏色比平時暗了許多。
不知為什么,我無法違抗這個人,從心里,無法反抗。
就這樣我被她帶出了警局,沿著馬路走著。
“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小梓她一直在怨恨著我,是我害死了我們的爸爸媽媽,朋友和鄰家老伯,小梓她從來都沒原諒過我,直到最后。”
小梓…我終于能這樣稱呼她了,像小時候一樣,我沒有犯那致命的錯之前一樣,我也想看到和從前一樣笑著回應。
可惜都不見了。
愧疚像繩索一樣綁縛住了我的心,用力地勒緊,勒得淚水從眼眶噴涌而出。
“所以你想用這種方式贖罪?”
“嗯…”
“你還真是愚蠢,人已經(jīng)死了,原不原諒你又有什么意義?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你被定罪,那很有可能是死刑?!?p> 她說著這話,聽者換成誰都能嚇唬住,唯獨我不行。
我一直都在渴望著小梓的原諒,可卻在也無法得到,這種宛如碾壓般的心理折磨,告訴著我就算小梓看不見了也要把以前的罪過都背負起來。
“你懂什么!我…”
我竭盡所有地否定著她的現(xiàn)實論。
“我的確不懂,但你覺得,是以后能夠見到陶梓再努力讓她原諒你好,還是就這樣死了好?”
“以后能看見小梓?小梓不是已經(jīng)…”
她說了很玄幻的話。
“嗯,只要你活著,總有一天你會見到她的,因為你有這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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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晶瑩分開之后,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天。這種事情之前也經(jīng)常發(fā)生,我把這算成單純的想散散心,和同齡女孩一樣愛逛街。
不過我什么都沒有買就是了,畢竟身上并沒有帶多少錢,唯一的那十幾塊錢還是上次和甘漓去百鳳山之前,在超市買東西找回的零錢,除此之外我身無分文。
雖然說我的撫養(yǎng)權在甘家,而且甘家伯父也和我說我與甘漓是從小就認識的這種親密關系,但無論如何我都想不出要用怎樣的表情向他們要零花錢。
對于這種堪稱悲慘的現(xiàn)狀,我也只能一天一天勉強地過活下去。
天黑下來的時候我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更直接的原因是閑逛著走到了這里——我的家。
我打算回家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搬去公寓。不過說實話,我并沒有想好要怎樣面對那血腥的場面。
也許是心里將什么東西稍稍寄托在了這不堪的過去之中,如果能從中體會到當時的痛苦,算不算是能回憶起什么了?
回憶啊,那是我最重視卻又不斷失去的東西。
所以現(xiàn)在的我開始主動去找那些能刺激到神經(jīng)的事情,也就是那些讓我倍感痛苦的事,借此體會一下找回遺失記憶的快感。雖然這種方法聽上去很愚蠢,但卻是我僅剩的一條路。
“呀!千九?。 ?p> 耳邊響起的聲音將我地意識拉了回來,樓道里的燈光昏昏暗暗的,我看了好一會才看清那是我家隔壁的蔣阿姨。
她像是要出門的樣子,風風火火地,臉上的焦急更是無法用語言形容,就像是丟了寶物要趕快去找回一樣。
“蔣阿姨?!?p> “你有沒有看到我家阿真啊,他已經(jīng)兩個晚上沒回來啊!”
她說的阿真是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她唯一的兒子,我經(jīng)常能在電玩城里碰見他。
“會不會又泡在C電玩城。”
那是這個以電玩為生的人經(jīng)常去的地方,而且他似乎在那憑借自己電玩打得好這一點混了個什么第一的稱號。
“他平時去的電玩城我都去過了,但是沒找到他啊?!?p> 仔細看看她的臉,每一道焦急的褶皺中都寫滿了疲倦,似乎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像一個吹大了的氣球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人也一下子倒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對于沒能幫上她的忙,我有些自責。
“那行,謝謝你了啊…”
她說這,火急火燎地跑下了樓,大概是又去街上尋找她那遺失的寶藏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