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萱開心地站在荷塘的涼亭中,拿著盤中的糕點渣,一點兒一點兒地撒向水面。魚兒漸漸多了起來,在水面不停地翻騰著搶食吃,好不熱鬧。
看著興奮的寧萱,司采珊在旁邊不屑地撇撇嘴,自己都玩濫了的消遣,她還能玩得不亦樂乎。
好了,甜頭也給夠她了,她應該為她也嘗些甜頭了吧。
“阿寧,我二弟弟受了傷,正在調養(yǎng),你陪我一道去看看他吧。”
寧萱有些糾結。按說,她是不應該隨便見男子的。但是,那人是司采珊的弟弟,應該是沒關系的吧?
守門的小廝看見三小姐過來,有些奇怪,三小姐大清早時不是來過了嗎?不過多來幾趟是主家樂意的事,跟他這個下人又沒關系。
“太太,阿寧是我的好姐妹,她今日來府中做客,聽到二弟傷了,就跟著過來看望。來,阿寧,過來拜見太太。”
寧萱聽著司采珊的話語,總覺得她的說得特別的怪,尤其是叫她的名字時,似乎特別加重了語氣,這讓她很不安。
寧萱上前與大太太施禮:“晚輩寧萱拜見太太?!?p> 突然覺得脊背一陣發(fā)涼。
她微抬了頭,看見大太太的目光帶著陰氣,看看她,又看看司采珊。
“你是哪個府的,你們府上的人都是以姓為名這么喊的嗎!”大太太顯然有些怒了。
“稟太太,家父現任上府司史,小女在家排行第三,家人都喚小女萱萱。”寧萱小心翼翼地答道。
“這么說,不是你讓采珊這么喊你的!”大太太緩了緩語氣。
“太太,是女兒覺得這樣喚阿寧更親切,才這么喊阿寧的,太太哪里不妥么?”司采珊突然上前承認。
大太太聽她一口一個“阿寧”,直聽得火氣噌噌地向上涌,臉色越發(fā)不好看。
趙媽媽見狀急忙上前笑著圓場:“三小姐有所不知,太太閨名就是個寧字。不過這也不能怪三小姐,三小姐也是無心的?!?p> 這話說出去都沒人信!哪家的子女不知道父親母親的名諱,避免說話寫字時冒犯!
司采珊得意洋洋地看著趙媽媽說著蹩腳的謊話。
寧萱急急上前:“冒犯夫人了,請夫人原諒晚輩的失禮!”
大太太嫌煩,懶得再開口。趙媽媽一看,趕緊道:“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姑娘不必太過介懷?!?p> “行了,看過你們就走吧,這里人多了會吵著泓哥兒的?!贝筇懿荒蜔┑靥执虬l(fā)她們。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二弟休養(yǎng)了,阿寧,我們走吧……”說到這兒,司采珊趕緊用手掩住口:“哎呀,看我,阿寧這個名字喊得太順嘴了,又忘了,真是該打!太太您可千萬要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珊兒這一回。寧萱,我們出去吧?!?p> 看著大太太那明顯起伏的胸口,司采珊借著掩口的衣袖,偷著樂。另一只手,還不忘拉過已經有些嚇傻了的寧萱。
“真是個賤人生的賤生子!她娘不要臉,沒嫁人就敢生下她。想來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才教出這么個不知禮儀廉恥的東西來!”大太太前腳看到她們出門,后腳就憤怒地罵上了,也不顧養(yǎng)傷的司云泓會不會受打擾了。
趙媽媽上前為大太太撫著胸背,又端了茶讓大太太潤潤喉嚨,勸著:“三小姐如今有老爺護著,稍一動她便會落不著好。老爺念著那位死去的恩,時間一長便也會淡了。到時候且看怎么收拾她!”
“媽媽,我實在是忍不下去。自從我嫁進這個府里,就處處忍讓,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之前有先頭那位的兩個孩子,沒辦法!后頭這是個什么東西,我也得忍!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媽媽,我當初就應該強硬一些,索性撞了墻,挽個繩吊了,也比現在強!”
“太太說得哪里的氣話?!壁w媽媽勸著:“你現在可是有泓哥兒,泓哥可是個好孩子,聰明好學又至純至孝,這周圍有幾個能比得上咱們哥學業(yè)好!將來中了狀元,再給您娶回個賢惠的媳婦,您這好日子可不是就來了嘛!”
提到司云泓,大太太是十二分的滿意,不由得又看向床上。這一瞧又忍不住落淚:“這天殺的漢陽郡王府,將我好好的孩兒給禍害成這樣!”
大太太這一傷心,倒把剛才的怒氣給消了下去,只顧得好好看顧司云泓。
寧萱被司采珊拉著走了好一段路,還沒緩過神來。
她瞧瞧正一點兒也不掩飾著笑的司采珊,又想想康大太太那要噴出火來的雙眼,思緒有些混亂。
她不是不知道司采珊的嬌蠻任性,以及那種因著自卑才更加乖戾的性情。
她也知道,司采珊很喜歡聽她的奉承話,喜歡自己看她時那高高仰望的樣子。
她知道并承受著,時不時從司采珊嘴里飛出來的飛劍一般冷厲傷人的言語。可是誰讓她實在沒有辦法了呢。
她爹是京城中從七品的小官,沒有家族庇護,也很難再往上升。
她本人又不是嫡女,但凡有好一些的東西都給了嫡姐嫡妹。她也是想能過得好一些,可是她的家里不會給她找到太好的人家。
她好不容易才巴上了司采珊。
在這個四品官的家中,她見到了許多之前不曾見過的東西,這讓她更加確定自己的目標,才能更有力氣忍受那些沖著她發(fā)過來的羞辱。
可是她剛才看到了什么?身為府中的大太太,竟被一家中個庶女戲弄得毫無辦法,不僅不敢訓斥,還要為她的行為找借口!
自己家雖是小門小戶,也沒出現過這般忤逆之事!
她在想,她之前的想法到底對不對?高嫁真的就能過上好日子嗎?
她聽說,康大太太的家世并不算太差,比自家還是強上許多的,而且大太太還是家中的嫡女!
司采珊不知道,一個本被她當成小小惡作劇的事件,讓一位本已走偏了的小姐又走回了正途。
寧萱在日后逐漸接受了自己的位置,不再貪慕虛榮。家里給她找的夫婿是位寒門進士,她隨著那人外放出京,認真相夫教子。那人后來政績頗嘉,一路攀升。二十年后,官至三品,甚至勝過了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