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籠罩在皇宮上空的陰霾漸漸散去,諸事皆已塵埃落定。木顏涼與赫連墨并肩靜立在驛館那古雅清幽的庭院之中,微風恰似輕柔的紗幔,悠悠拂過,攜著雨后獨有的清新涼意,肆意地撥弄著他們的衣袂,似在呢喃著離別的繾綣情思。
木顏涼微微揚起那張白皙勝雪的面龐,星眸閃爍,望向赫連墨,朱唇輕啟:“此間事已了,我們也該回碧國了。只是,我還需去向師兄辭行。”木顏涼解釋道,“這些年,師兄對我而言,亦師亦友?!?p> 赫連墨身姿筆挺如蒼松翠柏,深邃幽邃的雙眸中波光流轉(zhuǎn),關(guān)切之意溢于言表,他微微頷首,沉聲道:“涼兒不必解釋,我陪你一同前去。”
兩人款步結(jié)伴來到南宮煜的居處。南宮煜一襲月白錦袍隨風輕擺,身姿欣長卻略顯清瘦,仿若遺世獨立的修竹。他靜立在窗前,墨發(fā)如瀑肆意垂落身后,恰似流淌的幽泉。此刻,他正凝望遠方,劍眉微蹙,似有千般思緒縈繞心頭,為那溫潤如玉的面容添了幾分憂郁之色。聽聞敲門聲,他翩然轉(zhuǎn)身,瞧見木顏涼與赫連墨,眼眸中驚喜乍現(xiàn)。
木顏涼蓮步輕移,款擺上前,啟齒道:“師兄,我們來向你辭行,過些時日便要回碧國了?!?p> 南宮煜身形微微一滯,隨即放下手中的書簡,緩緩走到兩人面前:“這么快就要走了,此去碧國路途遙遠,涼兒,你可要一路平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舍,但更多的是對木顏涼的祝福。
南宮煜稍作停頓,眼中猶豫之色一閃而過,終是鼓足勇氣開口:“涼兒,我想去木府看望一下親生父母,你可否陪我同去?”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木顏涼芳心一顫,她敏銳地捕捉到師兄內(nèi)心的惶恐與期待,當下毫不猶豫,重重點頭:“師兄,我定然與你同行?!彼难凵駡远ǘ鴾嘏?,像是給南宮煜吃了一顆定心丸。
一路上,陽光艱難地穿透云層罅隙傾灑而下,在地面編織出一片片光影交錯的奇景。南宮煜的腳步仿若灌了鉛般沉重,每一步落下,都似在地上砸出一個無形的深坑。他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掌心冷汗津津,心中五味雜陳,恰似打翻了五味瓶。既對即將面見親生父母滿懷憧憬,又對未知的情感糾葛心懷畏懼。
未幾,木府那熟稔的朱漆大門映入眼簾。南宮煜在門前站定,挺直的脊背微微緊繃,如拉緊的弓弦。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隨之劇烈起伏,似在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瀾。木顏涼款步上前,伸出那纖細白皙如蔥根的手指,輕輕叩響門環(huán),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門前回蕩。
門扉緩緩開啟,仆人見是木顏涼,趕忙恭敬行禮:“小姐,您回來了?!蹦绢仜鑫⑽㈩h首相答,便攜南宮煜步入府中。
此時的木府,靜謐得仿若一潭死水,僅余一絲壓抑的氣息在空氣中悄然蔓延。木夫人身著一襲素凈錦緞長裙,裙角繡工精致細膩的花紋在黯淡的光線下略顯朦朧。她面容略顯憔悴,眉梢眼角皆透著疲憊與憂慮。此刻正端坐在廳中,聽聞動靜,緩緩抬首。瞥見木顏涼身旁的南宮煜,心中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洶涌而起,眼神中疑竇叢生。
木顏涼款步上前,直視木夫人,緩聲說道:“母親,今日我?guī)熜智皝恚瑢嵱幸皇孪喔??!蹦痉蛉藵M臉疑惑,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何事?”
木顏涼輕咬下唇,深吸一口氣,將云太妃當年調(diào)換她與南宮煜之事,逐字逐句、詳盡無遺地告知木夫人。木夫人的臉色瞬間如紙般煞白,毫無血色。她杏目圓睜,原本明亮的雙眸此刻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雙唇不住地顫抖,喃喃自語:“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剎那間,過往與容嫣相處的朝朝暮暮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那些曾經(jīng)無端的猜疑、深深的誤會,此刻化作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地刺向她的心窩。憶起往昔對容嫣的冷漠疏離,悔恨之意如滔滔江水,瞬間將她淹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幾欲奪眶而出。
“是我錯怪了她,是我錯怪了嫣兒啊……”木夫人聲淚俱下,聲音顫抖得厲害,淚水順著消瘦的臉頰肆意滑落,打濕了領(lǐng)口的衣衫。
南宮煜凝視木夫人,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緩緩屈膝下跪,月白長袍在地上鋪散開來,如一朵盛開的白蓮。他仰起頭,眼中滿是深情與愧疚,喉嚨哽咽,泣不成聲:“母親,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木夫人見狀,淚水如決堤的洪流,洶涌而出。她踉蹌著撲上前去,雙臂緊緊環(huán)抱住南宮煜,將頭埋在他的肩頭,放聲痛哭:“我的兒啊,這么多年,娘對不起你……”
木顏涼靜立一旁,目睹此景,心中亦涌起一陣酸楚。她深知,這多年的誤會與隔閡,終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良久,木夫人才漸漸止住悲聲,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木顏涼,滿是愧疚地說道:“涼兒,這些年,娘對你太過冷淡,你可莫要怪娘。”
木顏涼蓮步輕移,上前握住木夫人的手,那雙手柔弱無骨且冰涼沁人。她輕輕搖頭,眼神中透著釋然:“母親,我從未有過絲毫怪罪之意。如今真相大白,您與師兄得以團聚相認,我亦了卻心中一樁大事,如此,我便能安心回碧國了?!?p> 赫連墨在一旁默默注視著木顏涼,心中疼惜之意油然而生。待木顏涼言罷,他大步上前,伸出那強勁有力且溫暖如春的臂膀,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畔輕聲低語:“涼兒,一切都已成為過去,莫要再傷懷?!?p> 木顏涼依偎在赫連墨懷中,微微點頭。她深知,這一路風雨兼程,皆有赫連墨不離不棄相伴左右。而如今,所有羈絆皆已解開,她自是能夠毫無掛礙地與他攜手返回碧國,共赴那未知而美好的新生活。
隨后,木顏涼和赫連墨退出了房間,將空間留給南宮煜和木夫人。
陽光漸次鋪滿整個木府,驅(qū)散了陰霾,亦照亮了每個人心中那曾被黑暗籠罩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