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
易國都城歲新。
荊長寧將氅衣緊了緊,整個腦袋埋在雪白色的絨毛里。
“本來不該這么趕的。”她自語道,“可是還有兩個多月就是長至節(jié)了。”
她從毛茸茸的絨毛里抬起臉,望向歲新城的街道。
易國是個小國,甚至毫不夸張地說,在九州七國之中,易國是最小的國家,國力也是最弱的,荊長寧從丹國這一路趕來,便極能深切地感受到其間的落差。
丹國雖然也不算大國,但東臨枯海,貿易極其發(fā)達,百姓生活還算富裕,而眼前的易國街市,人煙稀少,身上所穿也皆是最低廉破舊的麻布衣衫,甚至在深秋時分,多的是身穿單衣的百姓。
易國向西北接壤景國,東北接壤丹國,南邊則是文天子之國。皆是國力遠甚于自己的國家,但易國之所以能在亂世中存在,則是因為易國是少數(shù)依舊服從文天子之令的國家,天下七國,如今還能尊崇文天子之令的便只有易丹兩國。
除了地處險要,瀕臨三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之外的緣由致使三國不敢輕易攻打易國,或許便是文天子之令對丹國有著制衡的緣故。
總之,易國在九州大地之上便是處在這樣一個局勢之中。
馬車悠悠停在一座府邸面前,荊長寧從伸手理了理有些疲倦的面容,抬眸望了過去。
洪府。
洪府的主人是易國宜良王后的弟弟畢春君洪盛。
這座府邸極其奢華,此刻正是白日,門口立了約莫有七八個人,有的穿著麻布衣衫,看起來很是落魄,亦有人身穿襦衫,年紀有些大,一眼望去便是讀書人的模樣。
畢春君作為宜良王后唯一的弟弟,官居易國上大夫之位,權勢可算在易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駿馬盈廄,美女充庭,門客皆是在易國身居高位,或許這便是畢春君最真實的寫照。
荊長寧理了理青衫,緊上氅衣,從馬車上走下,很是安分地排在隊伍之后。
“這位小郎君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家,也是沖著畢春君的名聲而來的嗎?”一個約莫半百年歲的老翁,轉過頭望著荊長寧問道。
荊長寧笑了笑:“再過富貴,終究不過一介白衣,總歸想謀些官位名聲。”
老翁捻了捻花白胡子,言語微酸說道:“富貴不知愁,年少總疏狂,好好享受富貴多好,卻偏要削尖腦袋走仕途?!?p> 荊長寧聽得此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接話。
閑散富貴,年少疏狂,不過是一紙浮華,知者自明,不知者何擾?
她肅整容顏上前,對著門前的侍從遞上自己的拜帖,便恭敬地立在一側。
當目送著那拜帖進入洪府之后,荊長寧忽地便想起了那日在石業(yè)府邸前遞入的那首《佳人歌》。
這一次,又會是怎樣的呢?
……
“大人何故憂愁?”孟姬對著面前那約莫三十歲,身穿圓領襦衫的男人糯聲問道。
畢春君接過門前侍從遞來的一摞拜帖,長長嘆息道:“愛姬可知,每日前來我府邸前遞送拜帖想成為我門客的人有多少?”
孟姬嫵媚一笑,眉眼間皆是風情流轉:“少時約莫四五十,多時也有過百。天下有才之士皆慕大人賢名呢!”
畢春君搖了搖頭,隨意翻過一張拜帖,道:“愛姬可知世子修門前每日幾可羅雀,有才之士皆投到我的門下,這是榮光,卻也是將我放在火上炙烤!”
孟姬依舊嫵媚嬌笑,說道:“大人畢竟是宜良王后的親弟弟,何況大人手下的門客在易國也是身處要職,有才之士想要投奔到大人門下也是無可厚非?!?p> 畢春君聽得孟姬言辭,伸手揉了揉眉心,擺手將湊近的孟姬推開,說道:“你先下去吧?!?p> 也罷,他怎么能指望一個姬妾真正懂他的憂慮?
便在這時,他的手指翻開在一張雪色的宣紙之上。
墨汁濃郁飽滿,字跡卻極是犀利,一如其間言辭,如兵似刃!
“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
——荊長寧拜言。
拜帖上只此一句。
畢春君卻覺指間一顫,心頭愁思仿佛一瞬間炸開,血淋淋鋪灑在眼前。
君之罪至死?
君之罪至死!
誰人大膽至斯?
他兀地從座椅之上立起,怒聲斥道:“來人,將那叫荊長寧的狂生綁來見我!”
……
“你們要綁我?”荊長寧一臉無辜地問道,“我這是觸犯了易國哪條律法?”
一侍從冷聲說道:“在易國,我家大人的話就是律法!”
荊長寧苦著臉容說道:“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文客,唉?!彼L長嘆息了一聲,“總歸是被欺負的命。罷了罷了,你……輕點捆?!?p> 荊長寧這般苦著臉容被壓到內堂之中,便見畢春君慢步迫近了過來。
荊長寧只覺一個男人的臉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她揚唇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畢春君。
“你可知你的罪至死?”畢春君斂眉,目光冷冷地望著荊長寧。
荊長寧卻轉過目光,似乎是覺雙手被反剪地有些泛酸,她轉頭對著身后押解著自己的那個侍從說道:“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待人的時候動作這么粗魯,以后會娶不到媳婦的?!?p> 那侍從移過目光,有些鄙夷地瞥了荊長寧一眼,幽幽道:“我已經(jīng)娶了三房媳婦了。”
荊長寧眨了眨眼睛。
“那你媳婦肯定不好看!”她一臉認真說道。
那侍從繼續(xù)鄙夷道:“我媳婦是出了名的貌美?!?p> “夠了!”畢春君冷喝道,“陳二你先下去!”
“看,太粗魯就算娶了漂亮媳婦也會被兇!”荊長寧沖著那叫陳二的侍從翻了個白眼。
陳二轉身離開之后,畢春君一把扯住荊長寧身前的氅衣,冷冷說道:“現(xiàn)在繼續(xù)我們之前的話題,你可知…你的罪至死?”
荊長寧搖了搖頭,旋而一臉嫌棄說道:“大人怎么也這么粗魯?!?p> 畢春君一愣,忽地冷笑,手從身側一帶,便抽出腰間佩劍,劍光一閃便架在了荊長寧脖頸之間。
“現(xiàn)在,你可知你的罪至死?”
橙色葫蘆娃
蟹蟹芳菲姐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