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分魏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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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剛剛直接承認(rèn)了惠施的分析，緊接著便說道：“可我家主上在大軍出行之際曾經(jīng)說過這么一句話：孫子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p> 惠施一聽面色一變，他雖然不是帶兵打仗的，可鼎鼎大名的兵之大家孫武的這句名言卻也如雷貫耳，更知曉這句話的寓意。
言下之意便是告訴你，來者是要跟你玩命的滾刀肉啊！
魏廟堂大殿之上惟聞姜牧自顧自的說道：“正如相國大人所言，我衛(wèi)國上下棄春耕而傾國之力以全民皆兵，我家主上出征前還說過，敗，則國滅！舉國上下三軍將士盡皆知曉此戰(zhàn)乃為舉國命運之戰(zhàn)，三軍將士氣勢如虹，其一必可擋十，如此全矣——！”
怎么就遇上了這么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的滾刀肉，不惜賭國，朝堂之上的一眾魏臣聽得委實牙疼，老魏王聽得更是胃疼肝疼全身都疼，被一個小小的衛(wèi)國拉下水而亡了國，即便雙雙亡國，他衛(wèi)侯也會落得個名震千古的英雄之名，而自己和魏國則從此淪為笑柄和陪襯。
然而姜牧接下來的話卻是讓老魏王差點昏厥了過去，魏國亡了，他衛(wèi)國還能存國？
只見姜牧面向惠施不卑不亢的說道：“不知相國大人可知襄陵城的消息？鄙臣估摸著我主分兵派遣的一支奇兵一萬部將已經(jīng)就位，甚至已經(jīng)有所成果，趕往襄陵城方向必經(jīng)中道設(shè)伏之，貴國御敵大軍的糧草輜重隊伍必然要被我主派遣的這支奇兵于中道所截獲，送往襄陵方向的糧草輜重要么被焚燒要么被我軍截獲充實我軍?！?p> 果然是衛(wèi)國干的！惠施心中一驚，朝野皆驚！
“一萬——？”老魏王面皮一跳，咬牙的道出了兩個字。
姜牧臉不紅心不跳，三千兵馬還是輕裝上陣無后勤供給，在他口中竟是多了七千人馬。
姜牧當(dāng)即向老魏王又一次回禮，肉戲該結(jié)束了，是時候開門見山的說了，滿堂惟聞其聲：“回魏王，鄙臣便敞開心扉的說罷，局勢明朗矣！我主屯兵桂陵之地，遙望大梁，是鐵了心要收復(fù)祖宗封地。大王想想，襄陵城一破的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老魏王想問，但一語不發(fā)，雙目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姜牧。
“鄙臣直言，我主已派遣使臣與楚軍接觸，襄陵城一破，楚軍士氣正盛，大王啊，魏楚兩國乃世仇，此番我主便說于鄙臣言，楚國興兵北上便是為了要一血徑山恥辱，楚國修生養(yǎng)息五十載，我主言，匍匐在天下南方的楚國是酣睡中的猛虎，如今猛虎醒矣，如日中天！”
“我主明言告知鄙臣并轉(zhuǎn)告大王。若襄陵一破，楚國已經(jīng)一雪前恥，便無繼續(xù)揮師北上的理由，便是師出無名，或可就此退兵而作罷。可若我主在此之際向楚國借兵，不就給了楚國出兵的理由了么？士氣正盛的楚國正愁著沒理由用兵、攻城掠地，我主借兵于楚，楚王必應(yīng)允矣——！”
“屆時，我主率大軍從東北直撲而來，楚軍自襄陵于東南方奔襲而來，兩軍會盟于大梁，兵臨城下數(shù)十萬，大梁何以拒敵呼？”
姜牧這頭想著衛(wèi)崢帶的話，那頭一五一十的說著，越說越順溜，卻是沒有注意到王座之上的老魏王那雙手已經(jīng)止不住的顫抖，確切的來說是全身都?xì)獾摹⑴?、被嚇的顫抖不止、驚的渾身發(fā)寒。
姜牧卻是沒有停下，仍舊說道：“想必大王已經(jīng)得知我衛(wèi)國與秦國已互結(jié)鐵盟之實，秦國或許不能出兵大梁，亦無需出兵，衛(wèi)楚兩國聯(lián)軍破城無憂，秦國雖不能出兵，卻可以糧食財貨資助我衛(wèi)國，幫助我衛(wèi)恢復(fù)元氣?！?p> “秦國與魏國的仇怨累積三世，秦國對魏國的圖謀之意，鄙臣無需對大王多說。一旦衛(wèi)楚聯(lián)軍圍攻大梁以成定局，秦國必然乘虛奪取魏國西境地界。然則如此一來，天下列國又是什么反應(yīng)？魏國向誰求援？秦楚乃魏國世仇，桂陵、馬陵兩戰(zhàn)與齊國結(jié)仇，與趙國有仇、與韓國有仇，姑且以唇亡齒寒之至理，韓趙兩國，魏或可爭取求援以聯(lián)合三晉御敵，然則韓趙敢面對秦楚齊呼？”
“斷然是萬萬不敢！非但如此，韓趙兩國甚至不盟而聯(lián)，與其得罪秦楚兩國乃至連帶得罪齊國這些天下強國，何不與秦楚兩國一起瓜分魏國以充實己身？如此既不得罪諸強，又能得實實在在的利益，東面的齊國又怎么看？齊國萬萬不可能坐視不理，必然也要分一羹，魏國便無緣無故的就成了天下眾矢之的，人人恨不得啃食其肉，分而食之?！?p> “如此一來，本為一樁小事，卻要演變成天下分魏，無需奔走結(jié)盟而自成聯(lián)盟共分魏地。我主曾直言，局勢若是真的演變到這個地步，大不了這場分魏之饕餮盛宴，天下諸雄盡食其肉，我衛(wèi)國喝湯即可，大不了衛(wèi)國只要幾座城池，余下本屬于衛(wèi)國的富碩的封地亦可拱手獻于齊國以存國?！?p> “千言萬語，鄙臣便是要告訴魏王。和，則兩利。裂，則魏國滅而衛(wèi)國存，致使天下諸雄而終得大益。這不僅僅是大王不愿看到的結(jié)果，萬不得已，我主亦是不愿看到?！闭f到這里，姜牧再次朝著大殿王座之上俯首而行禮，彎著身子，兩眼視線近乎于地面垂直，最后說道：“鄙臣言盡于此，望大王三思——！”
末了，姜牧不再說話，站在原地如同木雕一般，魏廷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此時此刻的姜牧卻是不知道這份言論注入魏國君臣之耳是多么的震駭。
天下分魏四個字入老魏王之耳可謂是誅心之言，簡直比千軍萬馬都要更具威力十倍、百倍。
就連惠施都被嚇的不輕，再也無從淡定。
大爭之世，實力說話，強者強，弱則亡！這樣的道理惠施怎能不明白，老魏王更明白。
“天下分魏，而衛(wèi)仍可存國……”老魏王呢喃自語，身子不再顫抖了，言語之輕惟有自己可聽見。
靜若幽谷的廟堂大殿之上，一眾朝臣大氣不敢喘一聲，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令人窒息，王座之上的老魏王一語不發(fā)，而殿中的姜牧亦是一語不發(fā)，靜候而立。
最終還是惠施開口暫時解圍，便轉(zhuǎn)身看向姜牧，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哪還有先前那般氣勢和譏諷之色，惟聞其聲：“衛(wèi)侯所言甚是，萬事和為貴。先生請回館驛不妨休息稍刻，待我等群臣與我王商量一二再做答復(fù)，先生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鄙臣便靜候佳音，魏王告辭——！”姜牧一聽微微點頭，不卑不亢的說道，于是便再次把錦帛國書拿出來遞給了惠施，便在最后朝向老魏王行禮而離去。
直到離開魏國廟堂，鎮(zhèn)定的姜牧猶若虛脫了一般，腦子頓時胡做一團亂麻，走路差點不穩(wěn)，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液浸濕了一大片。
用后世的一句話來說便是：鬼知道在魏廷上姜牧的心里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天下分魏，咄咄之言，這是姜牧這輩子至今以來干的最大、最驚心動魄的一件事情了。
魏朝堂大殿之上。
“奇恥大辱——！”
衛(wèi)國使臣一離去，老魏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氣，滿堂驚雷。
稱霸中原的魏國，卻被一個小小的衛(wèi)國，從來都未曾正視一眼的衛(wèi)國，竟是被一個曾經(jīng)的附庸逼上了這樣的絕路，被騎在頭上敢怒不敢言，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威脅竟是毫無反手之力。
今日之事，來日傳到天下，魏國的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讓衛(wèi)崢硬生生的成就了一個新的傳奇，而這個傳奇卻是建立在魏國廟堂的恥辱之上。
老魏王踉踉蹌蹌的從王座上站起，失魂落魄的離去，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實在是空前的。
“散朝——！”
“我王萬年——！”
“相國大人請留步——！”朝堂之上一眾文武大臣散去之際，宮廷近侍快步走向要離去的惠施，“王上召見相國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