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國之風(fēng)

　　第二日清晨，煜王府的高門闊府前，一人一馬，靜靜而立。

　　出了府門，越則煜抬頭只見，在晨光微出之時(shí)，林子朝站在銅爵一旁，初陽灑滿其身，晨風(fēng)拂過，帶起衣角蹁躚。

　　一時(shí)間他皺了皺眉，有些感嘆，一個(gè)男子，怎能生的這番瘦弱？

　　越則煜躍馬而上，見林子朝只身一人，淡定的牽著韁繩，心中不悅，沖林子朝說道：“你覺得，今日這煜王府的門，你可還踏的進(jìn)？”

　　林子朝笑而不語，客氣又疏遠(yuǎn)地回看越則煜，將所有的情緒小心地收斂起來。

　　經(jīng)過一夜的思索，他才意識到，昨日自以為是的計(jì)策，反倒讓他漏了破綻，給了煜王一個(gè)識破的機(jī)會(huì)。今日越則煜將自己逼入困境，無非是讓他在退無可退之時(shí)，亮出底牌。只要他稍有動(dòng)作，越則煜便能順藤摸瓜，找到想要的答案。

　　對于林子朝的眼神，越則煜很是不喜，眼中如有的汪洋浮冰，隱藏了冰面之下危機(jī)，壓抑了深海之中的黑暗。他冷哼一聲，若今日林子朝還不肯摘下面具，那他便要隨同那副偽裝一起埋葬。

　　“駕——”

　　一聲令下，越則煜揚(yáng)鞭而馳。

　　林子朝抬起頭，掃了眼對面癱睡的乞丐，大步向前。

　　誰說一個(gè)人只可以有一副假面？

　　下了早朝，按例越則煜行至城東明德門，巡查燕都城防。再過幾月便是燕皇越崇的五十三壽宴，雖是小宴，但城中安全在他手上，絕不許有絲毫閃失。

　　剛下馬，越則煜便見又是一身布衣，以儒巾束發(fā)，郎朗清風(fēng)，立于明德門側(cè)的林子朝。

　　見煜王策馬而來，林子朝上前，微笑行禮。

　　“子朝，見過王爺”

　　短短六字，讓越則煜握緊雙拳，看著林子朝一言不發(fā)。他還真是跟上了自己，讓人無話可說。以銅爵的腳力，即便是騎著馬，林子朝也絕對難以跟上。如今這一現(xiàn)身，只怕成一紙空談。不過他如何做到？

　　“此處乃城門重地，你們速速離去?！辈贿h(yuǎn)處一名都護(hù)營兵士，驅(qū)趕蹲于墻下的乞丐。

　　乞丐？

　　越則煜突然回想起，出門時(shí)街角的三五乞丐，一甩衣袖，冷哼一聲：“了不得，都有自己的探子?！?p>　　聽出語中的嘲諷，林子朝倒也不緊不慢地回道：“王爺言重，城中之人無人不識王爺，子朝不過問了一問?！?p>　　既然越則煜對自己起了疑心，不妨將這份懷疑在擴(kuò)大幾分。依越則煜的自信，一把出鞘的劍會(huì)被攔腰斬?cái)?，但一把藏鋒的匕首，他會(huì)容忍，容忍至連同背后的那只手，一齊抹去。

　　越則煜心中暗想，林子朝，很聰明，既然他還要藏，也好，正好讓自己看清他的黨羽，一并鏟除。

　　兩人之間，雖各懷心事，但所想之事卻又有幾分相同，氣氛片刻沉默。

　　漸漸明亮起來的太陽，也沖破晨曦最后的薄霧，一束光芒，晃了二人的眼。

　　“參見煜王，城防布置已按您的吩咐，整頓完畢。請煜王巡查?！币幻?fù)責(zé)燕都安全的司兵參軍，打斷二人，上前稟告。

　　越則煜抬頭看了看巍峨凌空的城墻，對著林子朝冷聲道：“你，隨我來。”

　　一旁的司兵參軍本想說攔上一句，但見煜王臉色，便也將話吞了回去。王爺應(yīng)當(dāng)自有分寸，自己還是莫要插嘴。

　　林子朝也是一愣，燕都城防，本是機(jī)密，煜王為何會(huì)帶自己登上城墻？但見越則煜不容拒絕的臉色，只得低頭應(yīng)到。

　　二人站在七丈城墻之上，放眼看去。

　　晨光之中，大燕國都還懵懂未醒，但市坊巷道，對稱有序，大道齊斜，十二條大街貫通一百座市坊，東西兩市遍布樓肆屋宇。大氣恢弘的皇城，整潔寬敞的內(nèi)城，還有十二門九樓的城郭，無一處，不透露出國富民強(qiáng)，泱泱大國的風(fēng)采，恍然如天上的九重宮闕。

　　林子朝一時(shí)有些看呆了，這里便是大燕的心臟，這里便是大燕的氣度。

　　“咚——咚——咚——”

　　三聲鐘響，回蕩醒了整個(gè)燕都。

　　行人商販，一時(shí)間灑滿大街小巷，鑼鼓叫賣，車輪滾滾，生活的煙火氣息，瞬間將這座莊嚴(yán)肅穆的古城，拉入紅塵。滿城的活力與繁榮，讓林子朝心神向往。難怪十幾年間，云國總是節(jié)節(jié)敗退，此等國力，讓人嘆服。

　　“比起云國京都，可是如何？”越則煜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聽到此話，林子朝一下驚醒，連忙低頭應(yīng)道：“子朝并未去過云國京都，自是比較不得?！?p>　　越則煜挑眉看著林子朝，既然他不愿承認(rèn)，倒也就此作罷，不在多說。

　　踏在青石城磚上，林子朝見都護(hù)營的兵士皆身披鎧甲，手持兵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軍風(fēng)凜然，而這些皆是出自越則煜之手，不由對這個(gè)年少成名的實(shí)權(quán)皇子，暗中欽佩。

　　就在前往箭樓的途中，林子朝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側(cè)頭望去。

　　滿城繁華，當(dāng)真惑人，他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己的父親會(huì)不顧一切的向上爬，拼命去觸碰那二字——權(quán)勢。

　　隨越則煜巡查完城防，回了煜王府，林子朝躺在床上，揣摩今日煜王話中深意，他為何突然提到云國？自己的身份他又知道幾分？

　　突然門外有聲音傳來。

　　“開門”。

　　林子朝皺眉，看了眼與他同住一屋的其他三人，皆已入睡，嘆了口氣，披上外衣，起身下床。

　　打開門，只見越則煜背著月光，站在門外，借著幽幽燭光，看得出此刻他心情還算不錯(cuò)。

　　一時(shí)間，林子朝仰著頭，盯著高出他不少的越則煜，有些驚訝。此處乃府中下人所住廂房，煜王為何來此？

　　越則煜打量著林子朝，正好瞥到他紅腫的雙手緊緊拽著外衣，便將一個(gè)盒子扔給他，冷冷道：“把這盒香拿去，日后莫用冒牌貨熏壞了銅爵?！闭f完，轉(zhuǎn)身離去。

　　林子朝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盒子，湊近一聞，才發(fā)覺盒中所裝為浮九香。

　　煜王的意思，怕是日后照料銅爵的重?fù)?dān)交由他身上。一個(gè)苦差事啊，不過也好，總算解放了自己的手，不必在受火灼之痛。

　　林子朝正欲關(guān)門之時(shí)，瞥到院角一處陰影閃過，轉(zhuǎn)念一想，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