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宮門風(fēng)云(上)
暖暖的陽光灑在園中,花香鳥語,一切皆是如此愜意,唯有小腿打顫的二人,與美景格格不入。
“書遷。”
“在!”被點名的書遷,猛然抬頭,挺直身板,大聲應(yīng)到。這一動轉(zhuǎn)一靜,反應(yīng)之敏捷,讓人驚嘆,但扭到的脖子,也一抽一抽的生疼。
“找出那株血魄珊瑚,交給林子朝,明日我要送入宮中。”越則煜吩咐著。
聽到能離了這,書遷也顧不得脖子上擰著的青筋,咬著牙,忍著痛,轉(zhuǎn)向林子朝,語氣中滿是催促,“林兄弟,快隨我來。”
盛延偷瞄二人離去的背影,額頭不斷冒汗,心中發(fā)虛,只剩他一人,完了,看來王爺是聽到自己說他壞話。
想到這,輕輕的嘆口氣,忽才發(fā)覺手上還拿著果核,暗覺不妥,悄悄的向外一扔,丟入草堆,毀尸滅跡。
直到盛延的腿,站的都有些僵,才等到煜王開口。
“找個人盯緊林子朝,再送幾人去云國,將林余安的動態(tài)呈遞給我?!?p> 沒罵他!沒罰他!難得見王爺不計舊仇。
盛延十分驚喜的領(lǐng)了命,識趣地打算離開??山┞榈耐?,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本王聽人說,吃太多果子傷胃,如今看來確是不假,連個步子都邁不利索,如此便扣你半月俸銀,養(yǎng)養(yǎng)身子?!?p> 看著盛延欲哭無淚的臉色,越則煜總算笑了一笑,瞥了眼草叢中的果核,繼續(xù)道:“還有,你壞了這園中的景致,再罰半月俸銀。”說完,揚(yáng)長而去。
盛延抖著手,哭笑不得,王爺,有誰家養(yǎng)胃,是扣飯錢啊……
第二天正逢雙日,依燕國禮法,雙日便是朝日。在這朝日,各部五品以上的官員,皆要在寅時乘車到達(dá)承天門,等候朝會時辰。
肅穆紅墻,威儀盡顯,明瓦琉璃,富貴晃眼,三座白玉橋,一彎碧波水,隔出皇家天地。
屋檐龍角,鎮(zhèn)守八方,斑駁金釘,榮辱浸沉,六位胄甲將,一扇承天門,掩住禁城風(fēng)云。
越則煜平日上朝,總是獨身一人。今日帶著手捧木匣的林子朝,剛一出現(xiàn),便引得諸臣紛紛議論,好奇打量,生怕那木匣中裝了什么不利自身的折子。
“你且等在此處,下朝后,我會派人引你入宮?!痹絼t煜細(xì)心地吩咐著。
皇城之中,一步一行,皆有規(guī)矩,稍有差池,便是一場風(fēng)波。
“喲,煜王今日倒是稀奇,不單領(lǐng)了個人來,還是個朗俊少年?!?p> 林子朝順聲望去,有些吃驚,何人敢在此處禁地,言詞如此輕浮,更不說敢調(diào)侃煜王。
只見一人,頭戴五珠遠(yuǎn)游冠,一身繁復(fù)玄錦衣,相貌陰柔,尤其一雙桃花眼,分外惹人注目。一眾朝臣見此人走來,皆是拱手行禮,退至兩側(cè),讓出道來。
此人就是燕皇第三子,掌管禮部與吏部的炳王——越則炳。
炳王,煜王,是燕國朝堂之上,唯一可分庭抗禮的兩股勢力,一個手握眾官,一個執(zhí)掌兵權(quán)。自太子越則昀病逝,恪王越則恪謀逆后,下一任太子,毫無疑問,必出其間。
炳王將目光聚集在林子朝身上,從頭至尾打量著這個少年,看起來臉生,應(yīng)當(dāng)是個新鮮人。
但越則昭則很是不喜炳王目光,雖是滿滿笑意,但那雙桃花眼,在林子朝身上飄來飄去,他尤其不喜。
“炳王的眼光一向高,此番言語怕是看錯了眼。子朝同您府中的幾位侍童比起來,還是差了些?!痹絼t昭不咸不淡的說了兩句。
但僅憑這兩句,便讓炳王笑意漸冷,變了臉色。
炳王風(fēng)流,好染男色,前幾日燕皇為此特意降旨斥責(zé)了一番,令炳王好生難看。如今煜王舊事重提,正正戳中炳王痛處。
圍觀眾臣皆是大氣也不敢出得,默默別過頭去,生怕惹火上身。這此番情景,炳王必是動了氣,煜王也定是不肯讓。
想當(dāng)初二人年少時,為奪一鹿,在獵場中雙雙失蹤,三日后渾身是血的出現(xiàn),皇上大怒,連帶一眾人等降職查辦。
煜王與炳王,二人相遇,必有風(fēng)雨。
“哈,四弟的性子還是如此,吃不得半點虧。算了,剛剛就當(dāng)是為兄的不是,莫放在心上?!?p> 本是針鋒相對的局面,卻被炳王三言兩語化了去,倒令眾臣有些所料不及。除了一雙桃花眼,炳王捉摸不定的脾性也是聞名,前一刻還笑臉盈盈,后一刻便能滿門抄斬。
炳王以退為進(jìn),還真是改了路數(shù),只言篇語間,既指責(zé)了自己氣量狹窄,又顯示出他的大度識理。想一改朝臣印象?自己怎會讓他如愿。
越則煜給林子朝一個示意,林子朝立刻明白,手捧木匣,躬身行禮:“煜王府小廝林子朝,參見炳王?!?p> 不過一小廝,也敢給自己擺譜?
炳王看著林子朝:“你倒是禮數(shù)大,我雖同你家王爺皆是親王,但論身份,我是煜王兄長,你一個躬身禮便把我打發(fā)了?”
這次他可是抓到錯處,他倒要看煜王要如何護(hù)著這個小侍童?
林子朝心中明白,炳王的幾番刁難,不過借自己打壓炳王。雖同為親王,且炳王為兄,但若自己當(dāng)真行了跪禮,也就代表煜王認(rèn)了此話,日后見面也要行禮,從此便低了炳王一分。
起身,便是蔑視皇族,跪禮,便是正中其意。他一個小廝,在滔天權(quán)勢面前,什么也不能說,什么也不能做,如此無助,令他的決心,他的欲望,熊熊燃燒。
越則煜看到林子朝微抖的雙臂,開口道:“今日進(jìn)宮,正巧讓子朝向清都殿進(jìn)獻(xiàn)一株血魄珊瑚,炳王若真是缺這一禮,下了早朝可來清都殿,我必會讓他給你補(bǔ)上?!?p> 安貴妃的清都殿?
炳王心中冷嘲,他若真巴巴的去了,豈不讓人恥笑,為了一個跪禮,跑至后妃寢殿,他是有多缺。
“起來吧,既然捧著貴妃娘娘的東西,不便行禮,也就算了。但禮數(shù)不可廢,回頭抄三卷金剛經(jīng),送到我府上,就當(dāng)你的孝心盡了?!?p> 煜王吃不得虧,他炳王也不好打發(fā),不過自己總歸是落了面子。
越則煜不再多言,炳王專心挑事,若在糾纏,于林子朝毫無益處。
林子朝領(lǐng)命起身,退至煜王身后。這皇城當(dāng)真兇險,怪不得煜王很少帶人入宮,想來也是出于好意。
“荒唐,此事怎可如此了斷,禮儀法制,如此放縱,有損朝綱。”
一聲厲喝傳來,眾臣皆是整理官服,拱手以待。炳王斜著眼,笑著靜待好戲。
天雖亮了,但滾滾烏云,層層疊積,不僅遮了光亮,怕是也有場大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