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賣雞蛋

　　第二日，一大早李慧娟就起了，因為沒有下地干活，早飯就沒有白面饅頭了，是玉米面的窩窩頭，和一人一碗米粒很少的清粥。

　　離收麥子還得兩個月呢，糧食要緊著吃，不然接不上趟喝西北風(fēng)去啊！李慧娟是個會精打細算過日子的，每年的糧食都算的剛剛好，這樣就不用再去看別人臉色借糧食了。

　　簡單的吃過早飯后，李慧娟給沈安然穿上了平時沒舍得讓穿的花布衫，還給梳了個兩個丸子頭，沈安靜自己穿好自己的新衣，臉上帶著喜色梳好辮子，把雞蛋往李慧娟準(zhǔn)備好的筐子放整齊撒一些麥草碎，這樣放的雞蛋不容易碎。莊稼人本來就舍不得吃雞蛋，都是攢著賣了換些油鹽醬醋什么的，更別說打破浪費了，所以雞蛋碼放可是很有一套的。

　　李慧娟穿了洗干凈的一身粗布衫子，由于天熱，還帶了一條干凈的毛巾擦汗，自帶了茶水和三個窩窩頭。

　　“老三，看好家??！別忘了喂雞，餓了就吃窩頭墊墊，等娘回來了給咱做飯。”李慧娟不忘安頓好沈安定，雖對調(diào)皮的沈安定嚴厲了些，可是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心疼的。

　　安頓好后可憐巴巴望著梳妝打扮的三人的沈安定后，李慧娟挎著裝雞蛋的筐子，領(lǐng)著沈安靜和沈安然出門了。

　　今日的沈安然眼睛出奇的亮，這可是她來這世上，第一次去鎮(zhèn)上呢，出于好奇心她也想去看看，主要還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點適合自家人做的小生意之類的，不然就靠那點地猴年馬月也富不了。

　　日頭還不是很紅，走在路邊的陰涼處，也不是很熱，為了能早點過去占個好位置，李慧娟不敢歇息，讓沈安靜提著雞蛋筐子，自己抱起身體還虛弱走不動的沈安然，沈安然心里還挺過意不去的，可是自己確實趕不上李慧娟的腳程，也只能讓李慧娟抱一會兒，背一陣的走著。

　　“呦，這不是安然娘嘛！”背后突然響起村里王嬸的聲音。

　　“?。∈前?！他王嬸也去鎮(zhèn)上?。俊崩罨劬晷χ貞?yīng)道。

　　“是??！我去給家里買點調(diào)料去，最近干活都沒有顧上去，家里的那點鹽早吃完了，還是從隔壁家借了一碗，挨過了這些日子嘞?！蓖鯆鹫f話面部表情很夸張，嗓門也不小。

　　“我家也是，這不攢了點雞蛋，拿去賣了換點錢，也準(zhǔn)備買點油鹽?！崩罨劬曛噶酥干虬察o手里提的雞蛋筐子說道。

　　“你家雞都下蛋了，我家喂的那些雞都不知道下蛋的，再不下蛋，我就拿去賣了，養(yǎng)著讓人糟心。”王嬸不滿的嘟囔道。

　　“呦，安靜是越發(fā)水靈了?！蓖鯆鹬活櫿f話，才注意到沈安靜。

　　“嬸子?！鄙虬察o乖巧的打了招呼。

　　沈安然不好意思的也叫了聲嬸子。

　　“嗯，乖，安然也變乖了，還是你會教孩子，各個都那么懂事，連安定那個臭小子，我看干活都很利索，平時看著跟個猴子似得上竄下跳，那日我看還給你折柴火來著，對安然護的可緊了呢。”王嬸和李慧娟并排走著，邊走邊說。

　　李慧娟笑了笑，道：“家里窮，他們再不聽話的話，我豈不是頭疼死了?！?p>　　“唉，咱們莊稼人，都是靠那幾畝地過活，誰家不是緊巴巴的過日子，等孩子們大了，日子會更好些的?！蓖鯆饑@口氣，說出了村里大部分人的生活現(xiàn)狀。

　　“是啊！難?。∥壹野哺７四暌簿褪?，眼瞅著孩子蹭蹭蹭的長大，家里卻沒攢上幾個錢，日后誰家肯把閨女嫁到我家呀？”李慧娟一想到沈安福就發(fā)愁。

　　那時的男子，一般十四五歲就定親了，基本十六七歲就成家了，沈安福眼長著就快十二了，沒兩年就得相看媳婦了，這家里連個娶媳婦的彩禮錢都被備上，到時咋相看媳婦??？

　　“別想那些了，這不還有幾年嘛，再說這……孩子們也都在長，到跟前了也不怕的。”王嬸看了一眼乖巧長得水靈的沈安靜，欲言又止的點了一下。

　　那時好多人家都流行換親，因為家里都日子緊巴，好些個家里有女兒的就和對方家換親，把對方家姑娘再換過來做媳婦。

　　李慧娟領(lǐng)悟到王嬸的意思，李慧娟看了一眼沈安靜，心里頭就搖了搖頭，換親是逼不得已才會做的，她的安靜她要花轎風(fēng)風(fēng)光光抬出去，才不要悄無聲息的換去別人家做抬不起頭來的受氣媳婦。

　　“以后得事情以后再說吧?！崩罨劬暧指鯆鸪兜絼e的上面，聊了起來。

　　王嬸也是個話多的人，路上碰見熟人能說上話，就高興的聊了起來。

　　沈安然安靜的趴在李慧娟的背上，靜靜地聽著她們的談話，順帶看看四周，地里面都種的農(nóng)作物。

　　地里基本上都是種的小麥，綠油油的漲勢還挺好，也看見種油菜的，但是種的不多，大部分地都是才新下的種子，只有長出來才知道是什么了。

　　沈安然想，如果自家地能多一點，莊稼收成好一點，也不至于讓娘時不時發(fā)愁大哥以后娶媳婦的銀子了，沈安然就希望自己能快點發(fā)現(xiàn)掙錢的路子，讓娘快點看到錢，這樣娘就不用那么發(fā)愁了。

　　李慧娟不虧是干農(nóng)活的，背著沈安然不帶喘氣的就到了鎮(zhèn)上。

　　一到鎮(zhèn)上，就可以看見鎮(zhèn)的路口，綁著牛車、馬車，還有驢車的，這些有車的人家，應(yīng)該日子都要好一些。

　　鎮(zhèn)上的房子就是比存上的房子好看，紅磚黑瓦，青石路面，吆喝聲叫賣聲四處響起，王嬸和李慧娟約好回去的時間在鎮(zhèn)口會面，就去采購她家里需要的東西去了，李慧娟放下身上背著的沈安然，一手牽著沈安然一手牽著沈安靜，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然后找了個空位把雞蛋筐子放下，叫賣了起來。

　　“賣雞蛋了，賣雞蛋了……”

　　沈安然忽閃著大眼睛，不停地看著四周，有賣高粱掃帚的，有賣土豆蘿卜的，有賣活雞的，也有賣魚蝦的……

　　和好多集市一樣，能賣的東西都有賣的，只是賣吃食的好像不多，品種好像就那么幾個，也就包子，饅頭，餛飩，油條之類的。

　　沈安然蹲在李慧娟腳下，眼睛四處亂轉(zhuǎn)，看不夠的樣子，李慧娟看見沈安然可愛的樣子，蹲下溫柔的捏了捏沈安然的小臉。

　　“安然，是不是很想到處看看呀？”李慧娟問道。

　　嗯，沈安然點了點頭。

　　“等娘把雞蛋賣完了，娘就帶著你和姐姐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好不好？”

　　沈安然高興的又點了點頭。

　　李慧娟摸了摸沈安然的腦袋，站起來繼續(xù)吆喝了起來。

　　“賣雞蛋嘍，自家養(yǎng)的雞下的雞蛋……”

　　這時有個大娘垮著籃子走了過來，看著不是很面善的樣子。

　　“雞蛋咋賣啊？”大娘問道。

　　“一枚雞蛋一文錢大娘。”李慧娟忙笑臉迎上招呼。

　　“這么貴，兩枚一文錢還差不多?！贝竽镟街?，一副被宰了的模樣，斜著眼走開了。

　　李慧娟經(jīng)常出來賣雞蛋，也習(xí)慣了有些刁鉆的婦人，習(xí)以為常的繼續(xù)叫賣。

　　“賣雞蛋嘍，賣雞蛋嘍……”

　　“嬸子，雞蛋咋賣?。俊币晃荒贻p的媳婦笑著問道。

　　“??！一枚一文錢，自家雞下的蛋，保準(zhǔn)好吃?！崩罨劬昝φ泻簟?p>　　“嗯，那嬸子給我來十枚雞蛋吧！”小媳婦放下胳膊上垮的籃子，放在雞蛋筐旁邊。

　　“唉，好?！边@是今日里第一個買雞蛋的顧客，李慧娟高興的趕緊蹲下，從筐子里挑了十枚個大的雞蛋，放在了小媳婦的籃子里。

　　“給，嬸子，剛好十文錢，你數(shù)數(shù)?！毙∠眿D提起籃子，把數(shù)好的十文錢遞給了李慧娟。

　　“唉，好，不用數(shù)了，看著就夠?！崩罨劬晷χ舆^十文錢。

　　小媳婦笑了笑，挎著籃子走了，李慧娟小心的把十文錢塞進里衣的口袋里，繼續(xù)吆喝著。

　　那時的人不敢把錢直接裝外面衣服的口袋里，怕被小偷盯上給摸走了，所以每個人里衣都會縫個大口袋，貼身裝上銀錢放心，也防止小偷摸走。

　　快晌午時，筐子里的一百枚雞蛋算是全賣完了。

　　李慧娟高興的把賣雞蛋得來的一百文錢小心的塞進懷里里衣的口袋里。

　　“走，娘帶你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去，正好買些油鹽拿回家?！崩罨劬旰攘藘煽谧詭У陌姿?，擦了擦嘴角，然后讓沈安靜和沈安然都喝了水，這才拿著空筐子，牽著沈安然的手，讓沈安靜牽著沈安然那邊的手，往別的攤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