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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第二十三章 江船火獨明

藏春深 sky沙魚 2961 2017-03-21 17:26:40

  景和二十年五月初八,帝都鳳華。

  挾了滿脹熱氣的風(fēng)自長長宮階一路鋪滾直上,本想滾滾涌進議和殿中,卻在殿門外兩名當(dāng)值太監(jiān)的面頰上揉打作一團散開來。

  左邊那小太監(jiān)許是禁不住這愈漸炎熱的天氣,滿面倦意,佝著身子,只一下又一下地用余光偷摸著瞟了瞟四周,見無半個人影,才掄起宮袖來,囫圇地掃了一把臉。

  就在這時,議和殿中忽然走出一人,小太監(jiān)立馬挺直了腰桿,連眼睛都睜得比方才大了幾分,小心翼翼地抬頭瞧了一眼,原來是慎王殿下。

  只見秦羽涅一襲天青色雙蟒朝服,玉帶束身,獸紋銀冠攬了一頭青絲,清冷孤傲,英氣磅礴。

  他前腳踏出殿門,笛琛笛將軍后腳便緊隨其后,三兩步便行至他身邊,與之并肩而行。

  “殿下,此次皇上派您前往博義賑災(zāi),云蒼闌和歐陽鶴之怎會在這件事上對您態(tài)度一改從前?”笛琛是軍中武夫,對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向來捉摸不透。

  秦羽涅目視前方,語調(diào)卻毫無波瀾,“他們不過是借此機會在父皇面前露個頭臉,好讓父皇覺著他們是何等忠良,斷不會因朝堂上那些傳言而對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子有所偏見。不過這次,他們應(yīng)是有所謀劃想讓我有去無回。若是我當(dāng)真如他們所愿在博義出些變故,他們應(yīng)早便想好了無數(shù)計策為自己瞞天過海;若是不成,倒也可在父皇面前落得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笛琛聽后不禁大驚,他不敢想象朝中竟真有奸臣侫幸膽大包天,妄圖謀害皇子,他面上的兩道濃眉頗有怒意沖天之勢,此時又聽秦羽涅說:“笛將軍不必為本王擔(dān)心,本王自有分寸,還輪不到他二人肆意妄為?!?p>  “那臣就放心了,不過殿下仍舊要多加小心?!倍诵兄翆m階下之下,停了下來,笛琛緊接著抱拳道,“殿下,臣先回軍中整軍,再帶大軍一同向城外與您回合。”

  秦羽涅點點頭,“速度要快,博義災(zāi)情嚴重,一刻也不可再耽擱?!?p>  “是。”

  與笛琛分別后,秦羽涅至宮門外牽了雷霆,免去了往日里的親昵與安撫,縱身一躍,策馬疾馳而去。

  那小太監(jiān)眼見著慎王殿下與笛將軍走遠,眼皮又慢慢地耷拉下去,將將要被無盡的困意吞噬,只見殿中又走出兩人,強打精神一看是云大人與歐陽大人。

  云蒼闌與歐陽鶴之兩人悠哉慢哉,不時湊于一處低語兩三句,雖也聽不出個名堂,但那小太監(jiān)卻依舊豎著耳朵想要偷聽些朝廷重臣間的秘密。

  只是實在聽不真切,只有一句能微微聽見些許個字詞,說的像是讓慎王殿下當(dāng)心提防,切莫要有去無回。

  這話音才落,小太監(jiān)又見這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只是這笑好似自幽冥地府而來,奸詐邪惡中還藏著一絲狠戾勁。

  翠枝碧葉,桃花逐水,春日漸歸,炎夏將近,慎王府中卻依舊是一派云水深處人家的氣氛。

  秦羽涅騎著雷霆行的飛快,不肖片刻的工夫便已到了府門外,他翻身下馬,未將雷霆安置,只留它在府門外獨自歇息。

  只是這剛走進府中,便見前庭那顆桃樹下站了一背手而立之人,襲素白錦緞裙衫,如瀑墨發(fā)似自九天銀河傾流直下,鬢間只綴著三兩朵純白若雪的梨花瓣,再無修飾。

  自背影望去,身姿纖細,一如謫仙降世歷劫,與這艷俗凡世隔絕,纖塵不染。

  秦羽涅劍眉一聚,這不像是王妃靳含憂,只是這府中除了王妃之外并無其他妾侍,既不是王妃又不是府中婢子,秦羽涅一時之間有些疑惑不解。

  他略有遲疑地向著那人走了過去,在離她還有段距離時停了下來,詢問到:“你是誰?”

  那白衣人聞聲便轉(zhuǎn)了過來,娥眉淡掃,輕紗掩面,一雙星眸藏的是山河動蕩,人間失色,周身皆是清雅絕塵的浩渺仙氣。

  好比那詩中所云:“仿佛兮若青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仿若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子般讓人只可遠觀。

  只是這“女子”的模樣他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秦羽涅不禁為之一怔,難以置信,剛想要喚他姓名,卻不想被那人一個箭步上前以食指抵在他的唇間。

  指尖冰涼的觸感讓秦羽涅眉峰一蹙,只是還未等他開口,便見蘇辰砂微不可察地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噤聲,秦羽涅轉(zhuǎn)念一想辰砂這般定然有他的道理,便照著他的指示去做了。

  不過兩個男子如此依偎在一處確是奇怪了些,蘇辰砂輕輕執(zhí)了他的手,拉著他向屋中走去,行至屋內(nèi)掩了門,方才卸下偽裝。

  蘇辰砂暫時松了口氣,面對秦羽涅滿目疑惑,他開口解釋道:“九幽圣教一直都派人暗中盯著阿梨,在蘇府外安插了眼線,我今日讓蘇越送阿梨去往穹玄山莊,必要掩人耳目,只好以此來引開九幽圣教的視線,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此刻,秦羽涅的眉頭方才稍有舒展,“有蘇越護送定不會有任何差池,只是我今日便要前往博義賑災(zāi),恐近日是無法回穹玄山莊了,待我回來后再親自去莊中一趟?!?p>  “今日便要走?怎么這樣急?”蘇辰砂心中想莫不是博義災(zāi)情竟加重的如此之快。

  “父皇本意讓我明日啟程,但博義災(zāi)情嚴重,我不想再多耽擱。”秦羽涅邊說著,邊換下身上的朝服,尋了盔甲穿戴整齊。

  蘇辰砂將他的銀槍提起遞予他面前,秦羽涅抬首與他對望一眼,有力地將銀槍握在了手中。

  “一路平安?!碧K辰砂眼有笑意,溫潤和煦,這是他每次離開時蘇辰砂都會對他說的一句話。

  “保重身體。”言罷,秦羽涅便推門而出,只是才行了兩三步,便回頭道:“你這般模樣,讓我想起詩經(jīng)里的一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p>  他不去看蘇辰砂惱羞成怒的表情,只是不禁在心中笑了出來,這下,怕是回來后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蘇辰砂被他嘲笑一番,有些無奈地打量起了自己這身裝束,確實難以入眼,這般嘗試,絕不能再有第二次。

  “蘇公子,聽說殿下回來了?!碧K辰砂這廂才送走秦羽涅,便見慎王妃靳含憂匆匆而來,只是遲了一步,以秦羽涅的速度想來此刻應(yīng)已經(jīng)策馬而去了。

  “王妃殿下?!彼此剖沁€未來的及精心梳妝打扮一番便急著前來,想是許久未見秦羽涅,又想在他去賑災(zāi)之前再看他一面來慰藉這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所要飽受的相思之苦。

  只是,這女子見不到自己的丈夫,竟連丈夫回府的消息也是從他人說來,蘇辰砂心緒變得有些復(fù)雜。羽涅與她是皇上指婚,圣命難違,況且靳含憂是當(dāng)朝丞相的千金,舅舅笛琛又是當(dāng)朝大將軍,自幼便被家里人捧在手心。

  皇上有意為羽涅擇此良配,讓靳丞相與笛琛幫襯于他,于情于理,羽涅都無法拒絕。但蘇辰砂知道靳含憂并不是他心中之人,所以能夠給予她的也不過是王妃的名分罷了。

  但蘇辰砂今日見她這般深情,便知對她而言,秦羽涅便是她的一生,而這一生卻注定等不到春暖花開,她怕是心中冷戚,仍舊固執(zhí)地想以心換心,卻忘了這世間情愛從來都不是付出的多便有等同的收獲。

  “蘇公子......”靳含憂見他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便又喚了他一聲。

  “王妃,慎王殿下他已經(jīng)走了一會兒了?!碧K辰砂話音剛落,便見靳含憂眉眼間落上一絲哀傷,“慎王殿下此次奉命賑災(zāi),有笛琛將軍相伴,想必二人協(xié)作事半功倍,不出多少時日便可回帝都復(fù)命,王妃無需過于憂思。”蘇辰砂不忍見她如此,只得好意出言安慰。

  “多謝蘇公子相勸,含憂明白?!弊焐想m是這般說著,但神色卻已然出賣了她,她心中悶悶不樂,對秦羽涅的相思更甚,實在難以聽進蘇辰砂的話。

  蘇辰砂想起方才剛進慎王府時,慎王妃并未認出自己,只以為自己真是名女子,神色間盡是難掩的防備與戒心,甚至對自己生出敵意,那時他想這女子想來是對羽涅有著無盡的愛意,才會有此舉動。

  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念著他,牽掛他,擔(dān)心他,想時刻見到他,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變得善妒,變得卑微,變得患得患失,她愛他,所以這些對她來說,全然算不了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了蘇梨,不知她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已經(jīng)順利到達了穹玄山莊。

  蘇辰砂極目遠眺,看著房檐角上流光傾醉,天穹之色一碧如洗,腦海之中不禁浮現(xiàn)出了他此時極為思念之人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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