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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第十四章 燈下傾吐心中意

藏春深 sky沙魚 4878 2017-10-06 19:09:51

  帝都鳳華,蘇府。

  燈火闌珊,月明風清,幽夜中影影綽綽的篁竹倒映在刀鸑鷟玉色的裙衫上,她背對竹林,倚著石桌而坐,以手托腮,抬首觀天,滿天星斗落入她藍眸之中,好似忽從深邃天穹墜入蒼茫大海。

  清風眷戀著她的玉頰,拂過她的鬢邊,吹動她那散落的一頭青絲,惹得她頸邊酥癢,忍不得微微一蹭。

  眼波流轉(zhuǎn),她正欲伸手去拿那石桌上擱置的酒水,卻不想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擋去了杯盞,順勢將她的手握于手中。

  她的心因那指間的溫熱一顫,抬首去看,果然見秦羽涅站在她的面前,仍是那一襲玄色衣袍,裹挾著濃重的夜色,卻如春日般溫暖地將她包裹著,她這才驚覺竟是有兩個月未曾見過他了,不由得鼻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秦羽涅勝過寒星的眼眸,仿若神秘且誘人的深夢,引著她步步沉淪,她此刻只想去往那深夢之中,不作他想。

  秦羽涅鎖住她那噙著盈盈淚光的眸,被逼得紅艷的眼眶竟是別有一番風情,只是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擁她入懷,于是他攬過她,緊緊地將她抱住,似要將她融進骨血。

  “羽涅......”刀鸑鷟環(huán)住他精瘦的腰身,低聲呢喃。

  良久,秦羽涅才將她緩緩放開,半蹲了身子在她跟前,滿眼疼惜,“怎么瘦了?”說著便撫上她瘦削的面頰,細細地摩挲。

  刀鸑鷟吸了吸鼻子,重新將目光移至他面龐上,眼含秋水,柔情深重,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她答不上來,她未曾注意過此事,怕是也只有秦羽涅才會注意到了。

  秦羽涅唇邊那抹淺淡的笑意是為了安慰刀鸑鷟,但他輕蹙的眉卻將他的心疼展露無遺。

  “夜深了,你坐在此處做什么?”他柔聲問她的同時牽著她的手讓她起身。

  “我在等你?!?p>  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在等你......

  這四個字久久地回蕩在秦羽涅的耳邊,本是那樣平凡的字眼,但此時此刻從刀鸑鷟的嘴里說出,他忽然覺著此前所受的一切苦難與折磨都似過眼云煙,有什么能夠抵得上你惦念之人時時刻刻對你的牽掛,抵得上夜深人靜之時依舊掌燈等你歸家。

  他感到眼有熱意,毫不避諱地在刀鸑鷟的面前眼眶微濕,他能夠在她面前柔情似水,也愿意讓她看見自己最軟弱的模樣。

  刀鸑鷟一驚,伸手撫上他的眼角,“怎么了?”她微微踮起腳尖,捧起秦羽涅的臉,秦羽涅不知她要做什么,卻仍舊配合著躬下身子來,如此恰好讓刀鸑鷟的嘴唇能夠貼在他的額上。

  但刀鸑鷟冰涼的唇瓣只是輕柔地落在他的眼瞼上,吻住他輕顫的眸。

  一吻畢了,刀鸑鷟與他拉開些距離,卻見他已是怔在了原地,便頗為害羞地將頭埋了下去,心中似燃起一簇明焰的火苗,卻滾燙了她整顆心。

  “還不走?去見見公子吧,他也等你好些時候了。”刀鸑鷟不再管他,松開他的衣袖,自顧地向小樓走去。

  還未走出幾步,便感覺手中一陣溫熱,原是秦羽涅追了上來,與她十指相扣,“手這樣涼,日后可不許再在這般了。”

  “知道了?!钡尔N鷟第一次未與他拌嘴,倒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你先去歇下吧。”秦羽涅有事與蘇辰砂相商,待談完后想是太遲了。

  “我自從穹玄回來,便一直住在這小樓中,你讓我去歇息,也要讓我進去才行啊?!?p>  她的話惹得秦羽涅輕笑,“是我不好,走吧?!睜恐狭穗A梯,推門便見蘇辰砂立于書架前,手中的書想是才擱置擺放好。

  “羽涅,回來了?!碧K辰砂勾起溫潤的一抹笑,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他們兩人緊緊相扣的手上,不論看過多少次,每一次都會覺得心上被猶如被針輕輕一扎,他不經(jīng)意地將眼瞥開。

  刀鸑鷟何嘗沒有看到蘇辰砂眼中的苦澀之意呢,她偏過頭對秦羽涅道:“我困了,先去睡了?!北爿p輕松開秦羽涅的手,快走至里間時,又有些俏皮地回過頭道,“公子,你們可要小聲一點。”她不愿這般直接地在蘇辰砂面前與秦羽涅太過親昵,她總害怕會傷到蘇辰砂。

  秦羽涅是懂得刀鸑鷟的心的,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呢,蘇辰砂是他此生的至交,那甚至勝過親生兄弟般的情誼讓他在對刀鸑鷟的感情上曾經(jīng)想過退卻,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情之所至便對刀鸑鷟情根深種,幾番想來他好似忘了去在意蘇辰砂的感受......

  辰砂他,也是喜歡著鸑鷟的啊......

  屋子里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沉默了起來,秦羽涅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樣面對蘇辰砂,他想要說清楚,又不知從何處開口。

  蘇辰砂似是看出了秦羽涅所想,竟是淺淺地笑了,“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可是想在風口上喝風?進來坐吧?!闭Z調(diào)中輕快,似一切都不曾發(fā)生。

  秦羽涅這才掩了門,斂衣在案幾前坐下,與他相對。

  “辰砂......”平日里清冷的嗓音此刻聽上去卻有些低沉沙啞。

  “羽涅,你不必說,我都懂?!碧K辰砂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必顧慮我的感受,人怎能自私到只許自己的情感放肆奔流,而要他人因自己的緣故便要阻斷那源頭。難道只因我喜歡著阿梨,便要你做出犧牲?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說著,蘇辰砂向里間望去,“阿梨來南朝已快一年了,她與我相處時對我的言語都極為遵從,十分乖順,但她只有與你在一處時才會囂張張揚,開懷大笑,有時或許她自己也看不清那情感,但我卻明白得很?!彼栈啬抗?,唇角含笑,“我喜歡她,但你的喜歡難道就比我少嗎?怕是只會勝過于我,我這一生只盼她喜樂,若與你在一起才是她真正的歸宿,羽涅,我只有祝福送予你們?!?p>  “你如此灑脫,倒是我忸怩多思了?!鼻赜鹉屓灰恍?,“或許你說的對,我既愛了她,便應(yīng)窮盡此生愛她,護她,若是再如這般便真的辜負了她對我的一片心意?!?p>  “你能明白便好?!碧K辰砂展顏一笑,“不過你可記著,若是你負她,我可絕不放過你,哪怕我視你為兄。”

  “絕不會?!鼻赜鹉兄Z著,“哪怕我落得黃泉,也絕不會放開她的手。”

  “你要記著你今日的話?!碧K辰砂頓了頓,“若你牽丟了,下一世......”后面的話蘇辰砂沒有說完,卻是難得狡黠的一笑。

  “謝謝你,辰砂。”這么多年來,蘇辰砂有太多太多讓他感謝的地方,他想怕是加上下一世也還不完了。

  “好了,我已聽聞云蒼闌并未在苗疆一事了。”蘇辰砂話鋒一轉(zhuǎn),“那此次前去你們可有與九幽圣教交手?”

  秦羽涅點點頭,“九幽圣教被我蒼玄軍重創(chuàng),但多為教徒,兩大圣使與四大長老并未參與,不過應(yīng)當有一段時日不會興風作浪了?!?p>  蘇辰砂眉微蹙,“那繼續(xù)搜尋云蒼闌的事仍交由你去辦嗎?”

  “不錯,此事還需暗中進行,我會派莊里的人去做?!?p>  蘇辰砂看著那跳動的燭火,在風中閃爍,便執(zhí)了剪子去剪那燭花,“千金坊消息靈通,我會讓他們多加留意,你此次回穹玄,可將阿梨帶去?”

  “這便看她了?!鼻赜鹉浦敲骰位蔚臓T火道,“她的毒可完全解了?”

  “完全解了?!碧K辰砂覺著此事頗為神奇,不禁問到,“那日在大乘寺中,空音大師是如何對你說的?”

  秦羽涅眸光流轉(zhuǎn),“空音大師只道他有解毒之法,要我一碗心頭血,其余并未詳言?!?p>  蘇辰砂聽后,心中已大致有了結(jié)論,“羽涅你可曾記得我曾與你說起過,要解噬魂釘?shù)亩拘枞∫晃恢陵栔良兠裰说男念^血方可得解?!鳖D了頓,“我那時并未完全明白這其中含義,但你竟能解得那毒,便證明你命格至陽至純,而阿梨她命數(shù)至陰,你可覺著這是巧合?”

  蘇辰砂如此一點,秦羽涅也覺著此事若說巧合未免太過,那這其中究竟有怎樣的聯(lián)系呢?難道與玄天令有關(guān)?

  “阿梨曾在臨安救過安永琰,是用她自己的血?!碧K辰砂此言一出,秦羽涅即刻劍眉緊蹙,雙眸驟然瞪大,蘇辰砂心道自己口快,看來刀鸑鷟為了不讓他擔心,刻意隱瞞了他,不過既然說了便只能道出實情,“她的血十分特異,能夠使人的傷口完全痊愈,刀叔叔曾說開啟玄天令需用五鳳守護著的鮮血,阿梨她是湮氏一族,而湮氏一族的先祖便是以血祭玄天令將五鳳封印其中,我在想阿梨同樣身為五鳳守護者,或許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能力?!?p>  “但這與我的命格又有何關(guān)?”

  “羽涅,你可曾聽過,命格至陽至純之人,或許便有真龍?zhí)熳又?!?p>  蘇辰砂一語驚了秦羽涅,他猛地抬首與他相望,“如若你與阿梨本就是天定的人選,那么玄天令的奧秘便在此處,玄天令本身并不是得之可得天下之物,而是五鳳的守護者召喚神鳥守護這天下,輔佐真正的天下之主,方可國泰民安,河清海晏?!?p>  秦羽涅未曾想到過這一點,不禁有些震驚,他斂去眼底的訝異,恢復(fù)平日里云淡風輕地模樣,“我不曾想過,難道說一切皆是命定?”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苦心經(jīng)營多年,便是心中認定只有你才配得上那龍座,若是真如我所猜測,再好不過了?!碧K辰砂只覺胸中的那團火燒的更烈了。

  “我想空音對此事當是更加清楚,看來我還要再去一趟大乘寺?!鼻赜鹉垌氩[,“我只愿鸑鷟的身份能夠一直隱藏著,若是要她犯險,我寧愿棄那皇位?!?p>  “羽涅,相信我,哪怕沒有玄天令,你依然能夠得這天下。”蘇辰砂與他所想一致,刀鸑鷟是絕不能受到一絲傷害的。

  “只怕安永琰逼急了會不擇手段?!鼻赜鹉久?,“此次去苗疆,他已與我攤牌?!?p>  蘇辰砂此前曾做過此想,并未太過驚訝,“如此也未必不是好事,他那人詭計多端,挑明了更好將他看個清楚?!?p>  “你說的沒錯,我在去苗疆前便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鼻赜鹉寄块g隱有擔憂,“只怕他將玄天令與鸑鷟的消息放出,屆時局勢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應(yīng)當不會如此自找麻煩,這天下欲奪玄天令的人太多,若是他愿意招來無數(shù)的對手他大可放出消息。”蘇辰砂分析到,“不過,倘若他拉攏江湖上的人,也不是不可?!?p>  “是啊,此事棘手,我們能做的便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他的眸中凝聚了一絲精光,“護得鸑鷟才是最重要的?!?p>  蘇辰砂贊同的點頭,“對了,洛懷薇便要痊愈,到時你可詢問看看她是否知道另一枚凰字玄天令在何處,當初云蒼闌和秦嬰則與他們聯(lián)手的目的不也在此嗎?”

  “話雖如此,但玄天令在江湖中消失已久,洛氏雖大卻終不過是地方上的,舉家皆是從商之人,何處去得知這玄天令的消息?”秦羽涅對此一直抱以懷疑。

  “你說的也不錯,但萬事都有例外,若是能就此找到便不必大費周章?!?p>  談至此處,兩人皆是有些憊意,秦羽涅本是要走,卻不想蘇辰砂忽然想起了些事情,“羽涅,此事不知該不該與你說。”

  “是何事?”秦羽涅見蘇辰砂滿面嚴肅,心想事情定是不簡單。

  蘇辰砂有些難于開口,思索片刻,才道:“我聽聞皇上有意讓公主與荊漠王和親?”

  秦羽涅神色一凜,“是,此事我也問過晗兒了,她......”秦羽涅欲言又止,袖蘿的心思他猜了五六分,便在此對蘇辰砂說了。

  “竟是如此?”蘇辰砂心中嘆了口氣,“我要同你說的事是,我聽聞近日來荊漠王時常與笛將軍的兒子笛笙在一處。”

  秦羽涅有些不解其意,“鳳祁與笛笙?他們是如何認識的?”

  “許是宮中設(shè)宴,笛笙在殿中奏樂時與荊漠王相識的吧?!碧K辰砂頓了頓,眉卻蹙的更深了些,“這本是極為尋常的一件事,荊漠王也好音律便時常喚了笛笙為他奏曲,只是近來他們在一處愈發(fā)頻繁,荊漠王時常帶著笛笙外出游玩,坊間的傳言你應(yīng)是想的到?!?p>  這么一說,秦羽涅便懂了蘇辰砂言語中的含義,南朝貴胄好龍陽之癖的大有人在,只是鳳祁貴為一國之主,此事若落在百姓口中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他絕不相信鳳祁是風流的花花公子,若是當真如坊間流傳,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便是他們二人付諸了真心。

  如果笛將軍知曉此事,后果連他也難以想象,還有父皇那處......看來他是一定要阻止讓袖蘿與鳳祁和親了。

  “羽涅,這事不好多言,但若是荊漠王與笛笙是真心要在一處,那公主嫁到荊漠陪伴她的也只有殘燈冷燭。”

  “我明白?!苯瑧n便是最好的例子,他曾讓她陷入如今的境地,耽誤了她一生,眼下便不能再讓這樣的悲劇發(fā)生。

  蘇辰砂點點頭,他其實也獨自躊躇了許久,仍決定將此事告訴秦羽涅,雖然荊漠王與笛笙的事情他們不可多加干涉,但秦羽涅作為秦袖蘿的兄長,袖蘿又與他們從小一同長大,是有必要將其中利弊說與她聽得,至于她是否在知道后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那便是她要走的路了。

  “夜深了,你也睡吧?!鼻赜鹉酒鹕韥恚鸵x開,蘇辰砂卻在他身后發(fā)出一陣輕笑,他回過頭問,“怎么了?”

  “你也道夜深了,此刻已經(jīng)宵禁了,便在我這府中歇息一晚吧,明日再走。”

  “也好?!鼻赜鹉鶓?yīng)下,便與蘇辰砂一道離開這小樓。

  蘇辰砂將燭火熄滅,掩上門的那一霎,刀鸑鷟卻在床榻上睜開了雙眸。

  方才秦羽涅與蘇辰砂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地聽了去,她本也不想,奈何睡不著,現(xiàn)下怕是徹夜難眠了。

  公子言中之意是王兄鐘意的另有其人,但為何聽他們的語氣卻是萬般擔憂,難道王兄心中那女子并非什么善類?

  她決心明日一早便去問個究竟。

  刀鸑鷟如是想著,她見過笛笙一面,是那日中秋宮宴,但她卻不知那是笛笙,更不會想到鳳祁心中之人會是男子。

  她闔上雙眸,心中卻堆積著千萬愁緒,便一件一件地挑出來細想,也不知何時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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