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緩兵之計(下)
第三十六章緩兵之計(下)
安娜走出這家百貨商店,沿著馬路溜達(dá)了一會兒,看到路邊有一家小雜貨店,她就推門走了進(jìn)去。柜臺后的店老板見來了顧客,立馬熱情打招呼:“夫人,里邊請。這邊有新沏的茶水——鐵觀音,您老先歇歇腳喝杯茶,買不買的沒關(guān)系,進(jìn)來的都的客!”
安娜看到店里靠墻一個八仙桌兩邊各擺著一把太師椅,于是就走過去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立刻,一個小伙計顛兒顛兒地跑過來,從擺放在八仙桌子上的茶盤里拿起一個扣著碗蓋的瓷茶碗放到安娜身邊,再回身幾步來到火爐子跟前,提起坐在火爐子上正冒著熱氣的開水壺,轉(zhuǎn)身來到八仙桌子邊,左手掀開茶壺上的壺蓋,右手拎起開水壺,手臂一抬,手腕一擰,開水壺一側(cè)歪,就見冒著熱氣的一股開水從壺嘴流出灌進(jìn)了茶壺里。約摸著時間差不離兒了,小伙計的右手臂往起一提,開水壺嘴離開茶水壺,左手順勢蓋上了茶壺蓋,再回身把開水壺重又坐到火爐子上。他這才扭轉(zhuǎn)身子回到八仙桌子前,拿起茶盤里沏好水的茶水壺,來到安娜近前,左手揭開扣在茶碗上的碗蓋,右手拿起茶壺,往安娜身邊的空茶碗里斟了一碗茶水,再輕輕蓋上碗蓋。這時,一直干活沒言語的小伙計才對安娜說:“夫人,茶壺里的茶水是今兒您老頭前進(jìn)咱們店里剛剛才沏得的,開水也就灌了不足三成,就為的是先泡著茶,等有客人進(jìn)來再續(xù)上開水,您老喝著熱乎不是?”
看著茶碗里冒著熱氣的茶水,安娜笑笑,大聲對店老板著說:“呵呵,老板,您這伙計是個仔細(xì)的人,活干得不錯”
“你們歐洲人總說顧客是上帝,我們雖然沒這么說,但有句老話說‘客人是衣食父母’,這理兒差不多呀,哈哈。”老板挺和氣地安娜閑聊著。
“老板,生意不錯吧?”安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后問店老板。
“還說得過去,全靠老顧客照顧呢。”店老板笑瞇瞇地回答道。
“老板,店里做菜的調(diào)料有吧?”安娜心想,既然進(jìn)了店里,人家又熱情招待,總要買點什么才說得過去。
“小店雖小,吃的用的,過日子需要的,還都有?!钡昀习鍢泛呛堑卣f。
在柳芭的房間里,英哲還賴在床上的被窩里沒起床,頭發(fā)有些凌亂,袒露著結(jié)實的胸部和臂膀,靠坐在床頭,目光滿是愛意地望著站在窗前的柳芭。
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柳芭正站在窗前整理自己的面容。她左手拿著一個很精致的打開的化妝盒,右手拿著一塊小粉撲,正對著鑲嵌在盒蓋上的小鏡子往自己的臉頰和額頭輕輕地?fù)浞邸?p> 看著柳芭化妝的樣子,英哲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柳芭沒回頭,邊照著鏡子邊問英哲。
“你描眉畫唇的,不擔(dān)心讓媽媽他們發(fā)現(xiàn)你偷偷化妝??!?p> “媽媽早發(fā)現(xiàn)我在偷偷學(xué)化妝呢?!绷耪f,“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p> “其實,你不化妝就已經(jīng)很美了?!庇⒄苷f。
“是嗎?”柳芭認(rèn)真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問英哲,“你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很美的?”
“這個問題嘛,我想想啊……”英哲故意逗柳芭。
柳芭把右手里的小粉撲放進(jìn)化妝盒里,左手“啪”地一聲利落地合上蓋,跟著就轉(zhuǎn)過身來盯著英哲說道:“乖孩子,要說實話?!?p> 英哲不再嬉皮笑臉了,很認(rèn)真地說:“那天,我和大老李無意間到薩沙大叔的樂器店閑逛時,沒留神我們的喧嘩聲驚擾了你和伊蓮娜大嬸,當(dāng)你們從后院進(jìn)到店里制止我們的哄笑時,我一看到你就被你的美麗驚呆了——雖說你看我的樣子是蠻兇神惡煞的?!?p> “誰信吶!”柳芭撇撇嘴說,“你才八歲!”
“我早戀?!?p> “你真是個壞孩子!”柳芭笑了笑,走到床邊,俯身親吻了一下英哲,“快點起床,早戀的壞孩子?!?p> “遵命,公主殿下?!彼崎_被子,開始穿衣服。
在薩哈羅夫家大門前的馬路上,跑過來一輛客運馬車,駕轅的大紅馬打著響鼻在大門口停了下來車把式回身沖著車門大聲說:“到了,您老別著急,看準(zhǔn)腳下?!?p> 安娜打開車廂門,手里還拎著兩紙包剛才在那家雜貨店里買的做菜用的調(diào)料,小心翼翼地走下馬車,站穩(wěn)后才走到車把式座位邊,把車錢遞給他,說:“把式你辛苦,別找了?!?p> “多謝您老賞錢!”車把式咧嘴笑笑,韁繩一抖,大紅馬“呱嗒、呱嗒”甩著蹄子跑了起來。
安娜從口袋里摸出鑰匙打開大門,走進(jìn)院子,返身關(guān)好門。她站在門口聽聽院子里的動靜,無聲無息,就像沒有人一樣的安靜。她聲音不大地咳嗽了一聲,然后才往廚房方向走。
在房間里的柳芭聽到了院子里的動靜,大聲叫道:“安娜大嬸!”
“是我,柳芭?!?p> “您的事辦完了嗎?”柳芭一掀門簾走出房間,關(guān)心地問安娜。
“都辦好了,一切順利,孩子。”
“安娜大嬸,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請您吩咐!”英哲在房間里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這時也走出房間和安娜打招呼。
“謝謝你,孩子,我會的。”安娜說著,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外邊怪冷的,快回屋里去,你們玩兒吧?!?p> 英哲給柳芭掀開門簾,兩人先后回到房間里。柳芭邊往沙發(fā)走邊和跟在身后的英哲說:“過來,我和你說點事。”
“全聽您老的?!庇⒄芑卮?。
柳芭在沙發(fā)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英哲坐下。英哲微笑著坐到柳芭身邊,同時伸出胳膊摟著柳芭,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了一起。
“和你說件事。”柳芭并不看英哲,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
“什么?”
“關(guān)于咱倆出國的事,爸爸媽媽不贊同我大學(xué)畢業(yè)前就走。他倆一致認(rèn)為,對我來說,眼下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完成學(xué)業(yè),需要有自立于世的一門專業(yè)。媽媽特別跟我強調(diào),一個女人不能靠丈夫來養(yǎng)活——雖說這也是女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媽媽說她對這種生活方式不予評價。但是,她特別強調(diào),薩哈羅夫家的女人必須要自力更生。媽媽和我說,柳芭,這也是你的祖父生前與和他同等身份和地位的人極為不一樣的地方,尤其這還是在十九世紀(jì)末二十世紀(jì)初的俄國,老薩哈羅夫顯得的確與眾不同。你知道嗎——媽媽對我說——為此,你的祖父也被不少人譏諷過。所以,爸爸媽媽他們希望我畢業(yè)后再出國?!闭f到這里,柳芭挺認(rèn)真地看著英哲說,“我也仔細(xì)地前期后后考慮了一番,覺得大學(xué)畢業(yè)后再出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利大于弊。所以,我覺得關(guān)于我出國的這個問題,要往后托托再說了?!彼nD了片刻,問道,“英哲,你說呢?”
英哲聽了柳芭的說的話后,想了一會兒才說:“假如是從經(jīng)濟角度這樣考慮,那你千萬不必?fù)?dān)心,英浩哥已經(jīng)和我說好了,他會幫助解決的。而且我也想過生活費用與學(xué)習(xí)費用的問題,英浩哥資助的錢都算是我借的,以后我會還給他的,一分不少,請你放心。另外,我覺得你剛才說得非常在理,我完全支持你做出的完成學(xué)業(yè)再出國的決定?!?p> 聽英哲這樣解釋,柳芭感到很寬慰,覺得英哲很有大丈夫氣概,這讓她心中覺得暖暖的。她懷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說:“我當(dāng)然不是考慮經(jīng)濟問題,更多地是想我的自立能力。我一定要有個專業(yè),其實,哪怕將來只做家庭主婦,我也想做個有大學(xué)學(xué)歷的孩子媽。”
“你說的太好了,翹鼻子?!庇⒄苷f“到國外后,我一定去考音樂學(xué)院,將來做一個有大學(xué)學(xué)歷的孩子爸。”
“你一定考得上。”柳芭微笑著說,“而且,親愛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東方的亞沙·海菲茲?!?p> “那咱們就這樣決定了,我今天晚上就和爸爸媽媽談。”英哲說。
就在柳芭家里,金英哲和柳芭商定從現(xiàn)在開始,英哲在家里別再提結(jié)婚的事了,只說獨自出國留學(xué)——能離開新京去歐美真是當(dāng)務(wù)之急。柳芭呢,就按照爸爸媽媽的意見大學(xué)畢業(yè)后再去國外找英哲。終于有了個雙方都滿意的辦法,倆人有些興奮地對視著,情不自禁地?fù)肀г谝黄稹?p> 安娜從廚房走出來,往柳芭房間方向走了幾步后大聲問英哲:“英哲,你晚飯在這里吃嗎?”
“不在這吃。”英哲回答,同時他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出柳芭的房間,“安娜大嬸,我一會兒就走,孝珠嫂找我有事,讓我早些回去呢?!?p> “知道了?!卑材日f,回身走進(jìn)廚房。
英哲回房間后,柳芭問他:“孝珠嫂有什么事?”
“我還不知道,是我臨到你這來時秀妍告訴我的。”英哲說,“不過,我估計大概是她和英浩哥商量了什么事,要和我說說吧?!?p> “或許是咱們倆的事?”柳芭猜。
“或許?!庇⒄苷f。
“柳芭,親愛的,你來一下!”院子里又傳來安娜的聲音。
“來啦!”柳芭起身離開沙發(fā)。
“我也要回家了?!庇⒄馨蚜爬剿磉呎f。
“晚上給我打電話?!绷乓蕾酥⒄?,望著他的眼睛說。
英哲擁抱著柳芭,貼在她耳畔小聲說:“遵命,我的公主殿下?!?p> 他剛走出薩哈羅夫家門,就正好有一輛客運馬車跑過來,車把式是英哲熟悉的那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他看到站在路邊的英哲,就把車停下,問道:“二少爺,上車吧?”英哲坐進(jìn)車廂,還沒等他開口,“刀疤臉”就問,“二少爺,是回家吧?”
“你咋知道?”英哲問他。
“二少爺從柳芭小姐家出來,我猜八成是要回家?!?p> “你咋知道這是柳芭小姐的家?”英哲問。
“你倆的事在新京都不是新聞了?!薄暗栋棠槨被卮鸬?。
“是嗎?”英哲說,“大家說啥?”
“說啥?”“刀疤臉”一笑,“等著喝喜酒唄!”
“借你的吉言!”英哲也笑了笑,對他說,“那啥,到時候你把要好的兄弟們約上,我在貴賓樓請大伙兒喝酒!”
“二少爺,您老可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啦!”
“趕緊走著!”英哲拍拍前排座位,大聲說,“別說‘四馬’,‘五馬’也追不上!”
“得嘞?!薄暗栋棠槨币欢俄\繩,口中喊了一聲“駕”,催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