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鳥振翅,黑壓壓的一片,綿延山脈中走獸低吼狂奔的聲響時而響起,勁風(fēng)穿過山林喚起樹葉颯颯作響。
卻有一顆暗金色的光點,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從遠方山頂穿透射來!暗金色的光點穿過半空,它劃破空氣的痕跡,就像一把鋒利的劍在湖水里游弋,尾帶一條筆直的波痕,直沖目標(biāo)!
子彈的速度極快,尤其的狙擊手的絕殺一擊。
槍聲砰然傳來的瞬間,暗金色的子彈幾乎已經(jīng)穿透了大半個樹林,離許憐寒大約只剩半秒的射程。
沒錯,子彈的目標(biāo)正是許憐寒,筆直的破空波痕從遠方的山頂像長矛般擲向許憐寒的后背!
許憐寒聽見驚悚的槍聲時,臉色就已經(jīng)露出了死灰一樣的絕望,她其實已料到這一槍遲早會穿透她的心臟,可沒有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處境。
她本毫不畏懼這一槍的威力,可惜她現(xiàn)在失去了鸞鳳神功的加持,在無法浴火重生的情況下,她的身軀與普通人無異。
——血肉之軀,終究是抵不住子彈的穿透。
子彈激射的速度極快,但修為上乘的習(xí)武之人要躲開一發(fā)狙擊,并不算一件難事??上?,許憐寒身中腑臟侵蝕之毒,唐警探亦體力耗盡雙腿麻木,兩位高手偏偏在這時都躲不開這一槍狙擊。
偏偏這一槍狙擊實在精準(zhǔn),暗金色的彈頭直沖許憐寒后背左心位置,穿透許憐寒的身軀后還可以再次重傷唐警探的右肺!
這名暗中埋伏的狙擊手實在不簡單,唐警探驚嘆一石二鳥的狙擊子彈之際,右手翻轉(zhuǎn),將丹田內(nèi)最后一絲單薄的真力運轉(zhuǎn)起來,觀其眉眼肅穆之態(tài),竟似欲以絕技太虛一指與急速飛來的暗金色光點硬懟一招!
這一招著實兇險,狙擊槍射出的子彈,不但射速極快,而且威力莫測,穿裂堅石不在話下。唐警探此番用自己血肉所生的手指硬接,無異于以卵擊石。
此招卻又是當(dāng)下唯一的希望,唐警探的無奈沒有顯露在臉上,他沉住胸中一口氣,畢其功于一役,毫秒后他的雙指將與飛射而至的光點一較高下!
唐警探的真力稀薄至極,手指間的真氣旋動得更是凄然,如同不屈的烈士靜候血色榮光。
同時,暗金色光點從許憐寒身后方向飛至,唐警探的視野并不算良好,是否真能對上快如虛影的子彈,也不好說。
劣勢中的劣勢,凄慘中的凄慘。
無奈的唐警探,舉起無奈的雙指,濃眉下的眼眸,卻閃爍決然的光彩,那光彩照亮死灰色的斷崖,映亮了許憐寒絕望而痛苦的臉龐,這眼眸里的光彩竟能與飛速而至的閃光爭相媲美!
遠山之頂上的某個角落,似乎有人乍然驚嘆。
而斷崖邊,當(dāng)唐警探眼神中決然光彩,映亮許憐寒原本死灰色的臉龐,許憐寒的眼眸閃過一絲清澈。
暗金光芒閃至,一雙決絕的手指閃電般探出,唐警探眼瞳倒映著虛幻似的子彈,全神貫注!
唐警探的眼力很好,直覺更準(zhǔn),他的雙指截在子彈彈道之前。突然,一股略帶炙熱的雄渾力道,在唐警探的胸膛膨脹、爆發(fā)!
唐警探目光下視,竟驚詫不已,原來方才這陣雄渾勁力乃許憐寒出手,她霍然出手一掌將唐警探撥開。與其同時,唐警探親眼看見身前的許憐寒,左側(cè)胸口炸裂出血肉碎塊,鮮血噴涌!
暗金色的光芒從許憐寒胸口血窟窿中閃動,光亮越發(fā)逼近!
“你……”我雙腿毫無知覺,被許憐寒掌力這般一撥,只得順著力道乖乖側(cè)倒,驚險地閃過了狙擊子彈的穿透。
子彈劃破空氣的痕跡,穿過我原來佇立的位置,呼嘯遠去。
我無力地臥倒在滿是泥土的地面,身旁半尺外就是斷崖與深淵。許憐寒胸膛血流如注,口中更是鮮血狂嘔,狙擊子彈的力道之大,穿透其身體后,遺留在許憐寒體內(nèi)的余力,仿若牽扯風(fēng)箏般把許憐寒踉踉蹌蹌地帶向斷崖深淵。
許憐寒經(jīng)受劇毒與穿心雙重致命傷,已然氣盡力空,只能任憑子彈穿透胸膛的余力拖帶著她前行,她的身軀就像一張無力的白紙,飄啊飄,飄到斷崖邊。
她就在我的腳邊,我躺在地上卻沒有力氣作任何動作,只能焦急地看著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像一張單薄的風(fēng)箏,飄落斷崖……
跌落深淵之前,她長發(fā)飄飛,朝我瞥來一眼,這一眼,再沒有江湖恩仇與爾虞我詐,這一眼的神光是如此清澈純潔,就像她推開我的那一掌,透著溫潤如玉的善良。
——那一眼,仿似她初入江湖的模樣,和那永遠不會倒流的爛漫時光……
斷崖下凄風(fēng)凜冽呼嘯,無盡的黑暗迅速將一切墜落之物吞沒,錦紅色狐裘飄動著,與世間絕美的冰山芙蓉,一同消失在南山不知名的深淵之中。
西風(fēng)烈,殘陽如血。
臥倒斷崖邊,我無神地望著漫天如血的煙霞,怔怔出神。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我的體能漸漸恢復(fù),遠山?jīng)]有第二枚子彈射來,我臥倒在泥地上,狙擊手早就失去了目標(biāo),既然許憐寒已死,他沒有必要過久停留在山頂守候。
我緩緩從地面站起身來,就算狙擊手有足夠的耐心守護,此刻的我完全能夠閃躲他射出的子彈,所以我并沒有畏畏縮縮的動作。
夕陽余暉映照著群山大地,我側(cè)目望向遠方,那一處子彈射來的山頂,胸口涌起一股氣血翻涌,我眉頭緊皺,狠狠地咬了咬牙。
埋伏在山頂?shù)娜耸钦l?狙擊暗殺許憐寒,應(yīng)當(dāng)是怕她泄露秘密,難道與許憐寒背后的陰謀有關(guān)?
我回頭,看了眼灑落在斷崖邊的鮮血,沉沉嘆氣,心中百感交集。嘆息間,驟覺西風(fēng)涼意,轉(zhuǎn)身索然離去。
混著泥土的血色衣衫,在夕陽照耀下,很快消失于深山樹林的遠處,那里是他來的方向,自然會從那里回去。
只不過,他背影離去比來時,更多了幾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