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左青言帶著十幾個侍衛(wèi)騎著馬踏上了去長陵的路，而左王府里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依舊清清冷冷的。
“蘇側(cè)妃，你不回家看看么？”
今日太陽不錯，蘇荃搬了張?zhí)梢翁稍诹嗽豪锬谴髽湎拢莻€花燈依舊掛在枝頭。
蘇荃旁邊擺了張小桌，桌上放著一碟子糕點，一杯茶，還有一個精致的紫金小香爐。香爐里點著香，味道淡淡的，很是好聞。
已經(jīng)入秋了，再過不久恐怕是沒得這么好的日頭可以曬了。
“回家？那里可不是我的家?！?p> 是啊，那里不是家，那里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是屬于她的。
“巧兒是真的不懂，為何您的爹爹會將您放到庵堂不管，他們這些人為何都喜歡娶幾個夫人呢？我爹爹就只娶了我娘親一個，他說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沒人比得過。”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想的太多了。你屁股好了？”
一說到這事，巧兒就皺起了臉。
“才沒好，我爺爺太狠心了！您的傷呢？是巧兒讓您受累了。”巧兒有些愧疚。
蘇荃抬手瞧了瞧自己包扎好的手臂，毫不在意的道，“小傷?！?p> “說起來琳瑯和秋葉也實在惹人討厭，郡主竟然也能受得了?！?p> “這會兒怎么改了稱呼？”
“那日那頓打巧兒可是長了些記性，爺爺說了，要懂尊卑之分，雖然王爺不怪罪，可郡主畢竟是郡主，我一個奴婢，哪能喚她姐姐。”巧兒嘆了口氣道，“郡主又在鬧脾氣了，連房門都不出。”
“這是為何？”
“王爺臨走前吩咐爺爺將都城合適的公子找出來，讓郡主挑一個，郡主一聽便生氣了，哭哭啼啼進(jìn)了屋子。”
“若沒有圣旨賜婚，她恐怕是寧愿一輩子守在這左王府?！?p> “婚事王爺提了不止一次，只是每次郡主都不同意，有何辦法?！?p> “是啊，有何辦法？可不就得拿我當(dāng)當(dāng)幌子嗎。心系王爺身，哪瞧得上他人?！碧K荃站了起來，就要往院外走。
“您這是去哪？”
“辦些事。”
“巧兒同您一起吧？”巧兒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你還是跟著你爺爺好了，也不要整日來找我，免得大家都覺著我將你給帶壞了性子。”蘇荃轉(zhuǎn)身就走，留了巧兒站在那兒發(fā)呆。
蘇荃要去的是一家醫(yī)館，這醫(yī)館里有一個脾氣倔的和牛一樣的先生，所以醫(yī)館很冷清。雖然先生脾氣不好，可蘇荃發(fā)現(xiàn)他調(diào)制的東西倒是好用，若他收斂脾氣，定是生意極好。
路過一處酒樓，門前圍了許多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蘇荃也不喜多管閑事，只是前路被阻，實難過去。
“臭小子，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隔三差五來偷東西，活膩了吧？”
人群里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似乎是在教訓(xùn)偷吃東西的人。
“周掌柜，這小子是該好好教訓(xùn)了，他連在我店里偷了五天吃的，偷吃就算了，還咳個不停，不曉得是不是有癆病?！?p>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紛紛變了臉色齊齊后退。
“別說了，我店里生意不好都是他害的，見他這病秧子的樣往店里一走，誰還敢上門，說起來我就有氣?！闭f著便踢了地上的人一腳。
“今日周掌柜抓到他了，那我也出口氣，周掌柜不介意吧？”
“沒事，我打他還嫌累呢，你請便?！?p> “好嘞，那我不客氣了。”
這人說完對著地上的人便是一通拳打腳踢。
“這臭乞丐，叫你整日偷吃，我打死你，臭乞丐。”
“你活著還不如死了，你這臭乞丐。”
幾人對著地上的人邊罵邊打，地上的人卻哼都沒哼一聲。
蘇荃往那邊瞧了一眼，地上側(cè)躺著一個人，是個少年，一身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的長衫破爛不堪，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上面粘著泥已經(jīng)打了結(jié)，幾乎擋住了整張臉。不管別人對著他怎么踢打，他就是一聲不哼，就像是一點不疼。
謾罵聲并沒有停下，不是說地上的人不配活著就是罵他臭乞丐，蘇荃頭有些暈，她扶了扶額頭，突然腦子里飄過一些畫面。
一條街上，有個小孩頭垂的很低，她蹲在墻角，穿了一件破襖子。已經(jīng)是冬天了，天空飄著碎雪花，她凍得渾身發(fā)抖，有一群小孩正圍著她，罵她是臭乞丐。隨后有幾個大人過來，一個婦人手里拿著一個臟了的饅頭，對著她罵罵嘞嘞的，臨走之時將那臟饅頭當(dāng)頭對她扔了過去，砸在了她腦袋上，然后滾落在地。
后來呢，她畏畏縮縮的走了過去，將那個臟饅頭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邊塞一邊哭。
若問這人是誰？自然就是蘇荃零星記憶中的自己。只是她記不清自己是何時流落在街頭當(dāng)乞丐的，但不論為何自己會當(dāng)乞丐，那定然也是蘇府做出的好事。
“好了，多少銀子我給你們。”蘇荃嘆了口氣從人群里擠了過去，她看了地上依舊沒有絲毫反應(yīng)的人一眼揉了揉額頭。
“喲，這還有個多管閑事的?！?p> “周掌柜，這小姑娘是在打你臉子呢！”
“哼！”那周掌柜打量了蘇荃一番，“你是哪家的啊？”
這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的，一身褐色長衫，戴著帽子，衣物著實不便宜。他看著蘇荃的眼神很是不屑，一點瞧不上。
“我給銀子，你放人。”蘇荃也不多話，她有些煩悶，想趕緊將這事了結(jié)。雖然她不是很富裕，但手頭也有些余銀。
“放人？好啊，一百兩。”那周掌柜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腳道，“你知道他壞了我多少生意嗎？我打他一頓是輕的?！?p>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放人？”
“放啊，我說了一百兩。怎么？沒有這么多銀子？沒有你學(xué)別人行俠仗義干嘛？”周掌柜抬手捋了捋下巴，盯著蘇荃打量了起來，那眼神下流的不行?！叭羰菦]有那么多銀子也沒事，你到杏春園去攬上幾天客便夠一百兩了。”說著便笑了起來，引得旁邊幾人也起了哄。
“看來，你聽不太清楚我說的話?！碧K荃語氣輕輕涼涼的，面上并沒有絲毫怒意。
“哈哈，是啊，我確實聽不清，不如姑娘你貼著我耳邊說一說？”
“一兩銀子，借刀一用。”
“刀？”周掌柜一愣，隨后道，“姑娘你這身板迎風(fēng)都能倒了，拿得動刀嘛？”
“周掌柜，莫大意啊，這姑娘怕是氣急了想要砍你。哈哈。”
圍觀的人聽到蘇荃說要借把刀也是一愣，要刀做什么？難不成一個小姑娘家的當(dāng)真要跟這幾個大男人拼命？
“姑娘，我這倒是有刀。”
畢竟是一兩銀子，別說一把刀了，就是十把二十把也行啊，誰管這姑娘要刀做什么。
“哈哈，這刀不錯，拿回家削個梨子正好?！?p> 遞上來的刀是把短刀，短到真的適合削梨。
“待會兒還給你，如果你還愿意要的話。”蘇荃取過刀，給了那人一兩銀子，看了看手里這把刀，抬起左手用食指在刀鋒上剮蹭了一下。
“這刀有些鈍，可能會比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