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故事

　　陽光已經(jīng)在這個地方照射了三個多小時。葉宸和凌夜躺在兩張被褥上。昨晚還鼻青臉腫的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大礙。只是仍然覺得很累，醒來了也無法動彈。

　　周圍的大家都圍了上來，黃伊拿來他們的早飯，王桐和林禹剛解決完怪物從外面回來。

　　“葉宸，你殺過人嗎？”凌夜突然開口。

　　“一個?！比~宸回答。

　　大家顯然很驚訝，因為還保留著之前生活的認知。但在葉宸嘴里，他只不過是在陳述一段話，仿佛這件事和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大家沒想到凌夜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們都還年輕，也許死亡對于現(xiàn)在的他們來說已經(jīng)沒那么沉重，但這種輕而易舉殺人的事情他們還是做不到。

　　“為什么？”凌夜也一樣，也沒殺過人?！靶箲崋?？還是那個人只是找了一個最不該找的時間，和你說了一些最不該說的話？”

　　“我不知道，可能…”葉宸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隨著記憶回到那條狹縫，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張貪婪的臉，也再次看到了女孩。

　　那個成為了自己內(nèi)心第二層鎖，沉睡在最深處的女孩。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她，但卻還是能在記憶深處找到她的碎片。她在腦海里笑著，叫著自己的名字，以這里為開端，他開始去想卓謙和蘇晴，那瓶綠色瓶裝的飲料和群星下人生的話題，想那座服裝城和那件胸口縫著蝴蝶圖案的牛仔上衣，想女孩的笑臉和燃燒的木屋。

　　葉宸發(fā)出了一聲很不愉快的切聲，緊握著拳頭。

　　“昨天和我對打，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想要救回弟弟，你的能力還有欠缺?！绷枰挂恢痹诳粗旎ò?。

　　“你不是一樣？”葉宸顯然不服氣。

　　“是啊，我也太弱了?！绷枰箲?yīng)得很干脆。

　　“我記得你好像也有個弟弟吧？”

　　“是啊，所以我要修行，可不能等到計劃執(zhí)行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不堪一擊。”

　　或許只有方函一個人知道他們口中的弟弟是什么意思。在他的陳述下，大家也算都知道了緣由。

　　葉宸躺在被褥上看著天花板發(fā)呆，到現(xiàn)在他的身體還不能動彈，但就是這段發(fā)愣的時間，他忽然明白了，明白昨天凌夜為什么要來找自己。

　　他和自己一樣，父母應(yīng)該也不在了吧？弟弟也被抓走了吧？但盡管那樣他也依然提刀來找自己，想要通過相斗來讓自己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力量還不足以踏入那個世界。

　　當(dāng)他說出那句“你還太弱了。”的時候，自己心中很難受，因為討厭無力，于是想要和他打一架來證明自己。凌夜其實也一樣的，想要和葉宸打一架然后證實自己還太弱小。

　　沒有一個人愿意承認自己很弱，那往往都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是，凌夜承認了，并且不惜讓身體倒在被褥上無法動彈，也要讓葉宸也明白，不然會造成他的過度膨脹，到最后形成更嚴重的后果和更深的后悔。

　　葉宸艱難地動著脖子，扭過頭還會隱隱作痛，他看著躺在旁邊的凌夜，一時間心里百味陳雜。

　　葉宸總是不相信他們之間的友誼真的可以做到這樣，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他總是還保持著一個人的世界，世上沒有什么事情會永遠不被相信，只要那個關(guān)鍵的契機到來。而現(xiàn)在，徹底打破葉宸和他們之間隔閡的契機，出現(xiàn)了。

　　………

　　葉宸和凌夜的對戰(zhàn)結(jié)束后第九十六天。

　　藍白相間的愛琴海建筑風(fēng)格，天空晴朗，海風(fēng)吹過，除了沒有海鷗的聲音和生活的氣息，以及墻上有被破壞的痕跡之外，其他都照舊。

　　這里是葉宸代替女孩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希臘的圣托里尼島。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他們來到島上的伊亞小鎮(zhèn)，據(jù)說這里有著世界上最美的日落。

　　夕陽在遠處下沉，海平面被鋪上了一層溫柔的光，那光順著大海，籠罩島嶼。一行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靠著護欄，有的坐著桌椅。在這個黃昏，大家都沉醉著，在為這世界的角落慶幸，也慶幸自己還活著。

　　這是呆在這個出生就在的蔚藍星球的最后五年。因為那些向往的美景還在，那些珍惜的人還在，所以在心中涌現(xiàn)一陣陣的不舍。

　　很少人像葉宸一樣，除了不舍還有痛苦。他之前和女孩答應(yīng)過，會陪她一起到這個地方來，他想起卓謙，想起蘇晴。如果他們沒有失散，他現(xiàn)在肯定正被女孩拉著照相，就像之前拍的唯一一張合影一樣。

　　他的腦里莫名地重現(xiàn)那天的情景。女孩百般要求，他面無表情的坐著看著前方的鏡頭，兩個女孩露出笑臉，設(shè)置好相機的卓謙跑過來，拿著酒瓶的右手勾在葉宸的肩上，也對鏡頭笑著，唯有葉宸皺著眉，不滿地偏頭看著那個男生。

　　隨著快門聲，時間被定格在這一刻，那張照片沖洗出來之后，兩個女孩在右上方空白的天空處寫下‘我們’，并把它放進了相簿的第一頁。

　　葉宸把自己的想象和那張照片重疊在一起，以藍白色調(diào)建筑為背景，另外再加上七個人的另一張照片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靈雎讓王桐設(shè)置好相機，其他人在葉宸周圍找好位置，靈雎在葉宸旁邊站定，然后在自己和他之間留下一個間隔，讓王桐站進來。

　　林禹和王桐分別從左右兩邊伸手勾搭在葉宸的肩上，王桐旁邊是靈雎，林禹旁邊是黃伊，她手上還拿著剛剛開進去的薯片，嘴巴旁邊也都還留著碎屑。堯浩站在葉宸后方，旁邊是凌夜和方函。

　　葉宸沒有再皺眉，他看著鏡頭等待快門。他們當(dāng)中也有個多才多藝的人，是方函。照片洗出來時他慶幸自己那時候并沒有冷著臉，因為他右后方的凌夜也微微笑了。

　　他們相互追逐著跑向海邊，葉宸和凌夜還在原地沒動，忽然他們猛地轉(zhuǎn)身，把刀拔出鞘內(nèi)，凌夜在前葉宸在后，輕手輕腳地向正前方的拐角走去。

　　凌夜的刀掃過空氣，他疑惑著把刀收回來。

　　“你也感覺到了嗎？葉宸？”凌夜問。

　　葉宸點點頭沒有說話。確實，他也感覺到了，在他的背后，剛剛的確有目光在看著他們這邊。

　　“以后必須更小心了。經(jīng)過那些神改造的我們的身體，出現(xiàn)這種情況絕對不是錯覺?！绷枰菇又f。

　　不過他們決定，現(xiàn)在先不管這事，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要去海灘上放放松。海水一漲一退，從腳上傳來的感覺，周圍的聲音，和以前全家出去旅游時一模一樣。葉宸想起爸媽和弟弟，但似乎沒有那么難過了，迎著海風(fēng)，葉宸的頭發(fā)被往后吹起，他看著遙遠的海平線，心情豁然開朗。

　　忽然有水潑到他臉上，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他把手伸到臉上去把水擦掉，耳邊傳來的是所有人的笑聲，其中他可以清楚地聽到林禹的聲音，因為他就是罪魁禍?zhǔn)?。葉宸的手一直在臉上沒有放下來，真的是，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明明倒霉的是自己卻莫名地感到高興的感覺。

　　他突然蹲下身體，右手從水中掃過，然后帶起一波海水向林禹臉上猛沖過去。一擊正中，然后王桐和靈雎參戰(zhàn)，接著所有人的戰(zhàn)意被一瞬間點燃，海水戰(zhàn)爭爆發(fā)。

　　大家在一間旅館里休息，換了衣服后，正要弄干自己的頭發(fā)。葉宸突然走到靈雎面前，此時的她正在房間的抽屜里找著什么。

　　“那個…靈雎…前幾天…因為我的自負…讓你受傷了…對不起?！比~宸紅著臉，斷斷續(xù)續(xù)的說。

　　“是哦，該怎么算呢？幫我一件事，我就原諒你?！膘`雎驚訝地看了一眼男生，然后視線便轉(zhuǎn)回抽屜里繼續(xù)她的事。

　　“沒問題，只要我能幫上忙?！比~宸說。

　　“那，讓我?guī)湍慵魝€頭發(fā)吧！”靈雎終于找到了她要的東西，左手拿著梳子，右手拿著剪刀。

　　“哈？”葉宸也驚到了。但是，被靈雎這么一說，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從怪物入侵開始已經(jīng)過去挺長時間，不長頭發(fā)才奇怪吧。

　　很快，王桐搬來凳子給葉宸。在葉宸坐下后，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葉宸一下就慌了，四下觀望，發(fā)現(xiàn)大家也都微笑地看著自己，他覺得自己是只小白鼠。

　　靈雎已經(jīng)躍躍欲試，剛剛答應(yīng)過了，現(xiàn)在也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

　　她拿著梳子和剪刀，剪一下就要看一眼，考慮接下來該怎么下刀。

　　葉宸耐心等待了很長時間，待到最終結(jié)束時，他來到廁所的鏡子前看自己的新發(fā)型。一照鏡子，他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頭發(fā)左右有多不平衡。甚至有一兩處特別短，和周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一個，你們誰來？”外面?zhèn)鱽盱`雎的聲音。

　　大家都是一直在旁邊看葉宸剪完的，所以都不敢回答，相互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忽然變得很尷尬。

　　“喂喂，你們很過分??！”靈雎微微皺眉，“王桐，你必須過來！”

　　“不用了吧，我覺得我的頭發(fā)并不算長?！蓖跬┱f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你說什么！什么你覺得，我看得很長了，給我過來！”靈雎一聲命令讓王桐接受現(xiàn)實，成為了第二個受害者。

　　外面的聲音，葉宸在廁所里聽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的鎖被打開了，而他們的故事從現(xiàn)在，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