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當(dāng)宗默和老父宗潛提及此事,后悔道:“早知道是送兒子,我也不張那個嘴了?!?p> 老父嘆道:“都是家主當(dāng)年落下的病根兒,家主十歲那年,老夫人產(chǎn)后出血休克了,宮里太醫(yī)說需要魔血方能挽救其性命,魔血也需要近親才可以。因此,家主將一半魔血度給了老夫人?!?p> 宗默驚道:“一半魔血?家主剛剛十歲,他怎能受得了?”
老父道:“說的是。失了魔血之后,家主日漸虛弱。老家主看著痛心,命人自人地?fù)飦磲t(yī)者為他調(diào)養(yǎng)。無奈,我魔地過于寒冷,終日不見陽光,雖說,老家主心地善良,允諾那醫(yī)者,治好家主的病便放其歸去。那醫(yī)者會錯了意,最終,他力有不及難以如老家主所愿,便偷著溜出了城?!?p> “不用想,死翹翹了。”
“不錯,才走了不到十里,便凍死在雪地里了。老家主一生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雖說那醫(yī)者的死也非他本意,卻因他而死。自那以后,老家主再不提醫(yī)病之事。老家主沒錯,他不過是想讓家主早些好起來。只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兒,他便信了神巫士。”
“巫士之言,怎能輕信?”
“也是沒法子嘛。老家主聽信了神巫士的話,將四個孩子的名字全改了,改成了云開見日。這前三個還好,祝云無疑歸了現(xiàn)任家主,尤其是祝見本就是女子,她對這個名字很喜歡,可她不喜歡魔地的氣候,老家主也不難為她,將她送到了人地的星隕學(xué)院去修行。聽說那兒每天都能看到太陽,當(dāng)然最有名的是星辰。去了那個可以與星辰對話的地方,想來也是那孩子的福氣。只是,第四個名字祝日卻很受排斥。沒人想叫祝日,再說,輪到祝日的也是個女娃娃。老家主無奈,便將日改了月?!?p> “云開見月也不錯?!?p> “是啊,魔地四季陰寒,都是這大雪封天給鬧的,能見了月,這雪也許就停了。聽你祖父說,為了這幾個名字,老家主還曾親自去請教過王上。想來也可笑,正殿之上,有人竟敢如此發(fā)問。
誰料想,王上非但沒生氣,還和顏勸慰老家主,說是身具魔血之人不能偏信巫士之言,魔血只與修行有關(guān)。實際上,老家主也猜測過,王上說的修行并非是修行,而是吞噬。
家主自那件事起便受到王上關(guān)照,以后時常去后殿,在王上為他設(shè)置的陣法之中汲取力量。王上對老家主說那是元石之力,可家主回來卻無法吞噬元石之力。同樣是吞噬之法,同樣的元石,換個地方便不靈了?這些你知道就好。”
老父宗潛的嘮叨,在宗氏族中是出了名的。族里但凡有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對于宗潛能不驚動且不驚動。只有無人能決之事,只議出個結(jié)果,再派個人去討個說法,實際上也只需回復(fù)個是也不是便可。
即便如此,那個跑腿的也要帶上兩團棉絮將耳朵塞住,因為老父是不管他人死活的,不說到唾沫飛盡口干舌燥絕不罷休。可是,等到他唾沫飛盡口干舌燥何其難?老父是邊喝茶邊嘮叨,不說到那人眼冒金星耳鳴不止一個頭兩個大絕不罷休。
因此,但凡有宗默在族中,這種差事便都歸了他。所有人都相信,宗默的耳朵很奇特,老父說的每一句他都能從一只耳進,再從另一只耳出,絕不受一絲干擾。漸漸的,大家都認(rèn)為這是行商各地的好處,也許是因為宗默大哥見識廣博,人族的圣人卷都能看得下去,老父的那幾句嘮叨自然算不得什么。
宗默倒不在意老父的嘮叨,如果老父不嘮叨,便不能受老家主的器重,行商的事也輪不到他們這一脈。對外,宗氏是一個整體,而在宗氏內(nèi)依舊是一本難念的經(jīng)。宗氏如此,祝氏也是如此。對家主祝云來說,祝氏這本經(jīng)難的不是對內(nèi),而是對未來的擔(dān)憂。
因為當(dāng)初王上的隨性之舉,繼而將祝云的威望提至巔峰。后來,也許是為魔族未來考量再將祝氏推至臺前,因此祝氏理所當(dāng)然受到各大族敵視,而王上又因修行,無暇顧及這等微末之事。
據(jù)說摩薩王已近極境,若是他破界而去,祝氏便失去了倚仗,到那時,就算是整個魔族都會受到百族責(zé)難,更何況祝氏?
對于外患,宗默倒不擔(dān)心,魔地各家族定會齊心協(xié)力一致對外,對于族群大計自然少不了祝氏,如此說來,外患對祝氏倒是個好結(jié)果??扇羰峭饣歼t遲不至,等待祝氏的就是內(nèi)憂了。到那時,先莫提什么王上托付,那些家族可不是好相與的。他們相信的只有王上的力量,而絕不是他的威望。
人族圣人死了,其威望如同無形的天地之力,無人敢試圖違抗圣人言。上古有位圣人說,東方有座圣人村,地處悠然世外,不染塵事。后世圣人解讀為,若圣人村染指塵事,必將誅滅來犯者的族國。
后來怎么樣,圣人村成了國中之國,算是人地除圣地之外的第四處圣地,這便是圣人之威,也是圣人言的恐怖之處。而魔地不是圣地、祝氏也并非圣人村,也許這正是圣人村存在于人地的原因,因為魔族從不相信他人,亦或是他族,之于魔人來說,力量才是王道。
如果那些大家族擁有可與王上對抗的力量,想必早反了。如此境況之下,祝氏將要受命守護未來神女,此時令少爺歸族,不是等于送死?他反對,但沒用。
不知怎的,老家主還不咸不淡的提了句:“當(dāng)年摩薩王曾言,天下眾生皆奴。”
這種說法他不敢恭維,想來是老家主越老越糊涂了,若真如其所言,宗氏豈非成了奴人之奴?
他也清楚,摩薩王所謂“天下皆奴”的說法是因天地元力漸弱,百族當(dāng)共尋破界之法,說白了所謂的著眼大局、不忘眾生、情至凌云至虛,繼而什么兼愛末法,使人成道于無境的亂七八糟的說法兒,是王上那種境界之人該有的情懷。
他就是一百姓,要什么情懷?他要的就是讓少爺活著!所以,待接上少爺后,他定要想法子拖延歸族之期,神女又如何?若在這場暗戰(zhàn)中死了,一切都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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