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二人已來到一家名為“貴膳”的酒樓前，蘇荷道：“小師叔的事兒還多著呢，等到酒樓的事一了，蘇荷再講給前輩聽？”
宗默點頭，在他眼中，華年的往事比生意重要，但在無風(fēng)弟子眼中，顯然生意更重要。無數(shù)年來，他們除了對凡人產(chǎn)業(yè)盡些守護之則外，從未涉足任何產(chǎn)業(yè)。便是那些凡人產(chǎn)業(yè)，以任心的性情自然不會獅子大開口，畢竟無風(fēng)山的力量有限，僅有的幾個嫡傳弟子都癡迷于修行之道，也沒時間在意這等微末事。況且，守在山上也沒什么開銷，若是遇上破境，所用元石也絕非那點進項能解決的。
如今，有二弟子云虹掌位，既有外門，總不能再坐吃山空。宗默深知云虹心意，他也沒指望這幾間鋪面能為宗氏帶來多少收益，只要通過宗氏的貨物引起圣地的注意便是萬幸了。而只要店鋪正常運營，無風(fēng)山也就和宗氏的利益系于一處了，便是華年離開，有商鋪維系便不會斷了人情往來。人情不過如此，不走動，久而久之，再深的情份也淡了。
蘇荷正要引著宗默向店門走去，宗默卻停了下來，盯著那個招牌注視良久。她心知，論起修行事，她比宗前輩內(nèi)行；而做生意，則是人家的內(nèi)行。
出門時師父有交待：宗老前輩是這世上最會做生意的人，能將生意做到人族且有如鐵打的江山，所言必是高論。思來想去，也只有派你去辦這件事，我才能放心。最重要的是，你要記下他所說的一切，將來有大用。
她便是有一百個不愿意，但師父說只有她能辦好，她應(yīng)得倒也痛快。此時，見宗默駐足，便心下暗想，難道老前輩的高論要來了？
宗默終于收回目光，對蘇荷道：“丫頭，這可是一間酒樓？”
蘇荷點頭。這不明擺著的嗎？真是期望高失望也高。她不明白，這種明知故問誰都會，有什么好記的？
“酒樓也不錯，對無風(fēng)門來說，能有間自己的酒樓，也是你們這些修行者的樂事。將此匾換掉，只取一膳字便可?！?p> “就是個吃飯的地方。還以為前輩會將鋪面改成賣功法秘籍、或是丹藥行、武器行呢?！碧K荷笑著道，眼神之中卻寫著“不過如此”四個大字。
宗默不以為意地笑道：“就地取材嘛，做生意的目的就是為了取利，少支出，也是取利。”
“原來如此。膳字嘛，倒也簡單直接，前輩真有趣，那賣丹藥的豈不是要叫丹行、這酒樓豈不是也可以叫酒行了？”
“不錯，只要是酒樓不曾用過的名號，但凡直接，便叫得?！?p> “好。”蘇荷立時正色道：“我明日便交待下去?！?p> “將這月字提半字，”宗默轉(zhuǎn)頭問道：“如何？”
“那豈不成了月善？”
“正是此意?！?p> “可為什么要將月字提半字？分開就好了呀！”
“分開何以分出上下？道心高懸清明意，善下方能屈已尊人，這承載著無風(fēng)門對于凡修兩界和諧相處的期望。正所謂，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者，融靈后裔的靈魂皆可交融。靈魂尚可融得，卻為何要在這世間分出個修凡三界上下高低呢？”
蘇荷恍然道：“聽前輩這么說，蘇荷才明白，原來這就象是一幅畫，或者更象一首詩。能告訴來往的凡人，這里雖然是無風(fēng)門的酒樓，卻也可同修行者共處一室，開懷暢飲！”
“真是個鬼精靈，什么都瞞不住你。只怕……我的這番心思，你們師祖并不領(lǐng)情啊。”
“怎么會，師父說師祖對凡人最好了。她都說從沒見過象師祖那么好的人，聽說以前，山上的弟子不修行時，每隔一段時間還帶師父師叔去山下為凡人診病、給災(zāi)民布施呢?！?p> 宗默心道，如此一來，這番心思應(yīng)該不會白費，正所謂君子當(dāng)敏于行、訥于言，用在無風(fēng)門人身上，當(dāng)最合適不過?！袄闲嘀e不過是錦上添花，可那又何妨，做得來便做，可見老朽心意；做得好慎做，可令眾生見得無風(fēng)之門?！?p> “呃……”蘇荷啞然，心中暗想：我是徹底聽不懂了。這位宗爺爺是在難為我嗎？剛剛說什么來著？“宗爺爺能不能再說一遍？”
宗默很詫異，他并非詫異蘇荷的記性不好，而是詫異那一聲爺爺，令他覺得回到了數(shù)十年前，什么爺爺還是老爺?shù)模傊?，爺爺兩個字聽著舒心，因為這稱呼不顯老。
見宗默不解，蘇荷又道：“蘇荷是說，爺爺這番話我要記下來，師父交待過，一定要將您說的都記下來?？蓜倓偽乙蛔呱駜壕汀o忘了?！?p> 宗默恍然：“原來如此。其實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人族圣人。是他們將這淺顯的道理說的極其拗口。爺爺我啊，也不懂變通，沒有活學(xué)活用的本事，就照搬了來?！?p> “是哪位圣人？”蘇荷又道：“圣人就那么些位，還有蘇荷不知道的？”
“秋幕雪，秋圣人。”
蘇荷又傻眼了。“宗爺爺，人族有過這樣一位圣人嗎？”
也難怪蘇荷不知秋幕雪的大名，秋圣人在拜月國時，一直高居拜月神殿，以圣學(xué)載道，在女祭司中無人不知。雖說只是一女子，卻精研戰(zhàn)策與平衡之道，若再給她十年，拜月國不依天險也可與魔族分庭抗禮。
便因如此，當(dāng)她離開拜月神殿現(xiàn)身鎮(zhèn)海同百族賢儒論道之時，便被摩薩王擄至魔地。
宗默嘆道：“有，只是在她盛名漸顯之時，便歸隱了?！?p> “歸隱了還能叫圣人嗎？人族圣人，要受賢者大儒和多方勢力推崇才能被稱為圣人的。而且，圣人言都很簡單，怎么秋圣人說的話那么拗口？”
“因為那句話并非是對你說的?！?p> “我不管她對誰說，反正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爺爺就告訴我，剛剛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
“做得來便做，做得好慎做?！?p> “不對不對，要說全。剛剛您說的比這個多?！?p> “這是圣人的原話，后來的才是宗爺爺我加上去的?！?p> “哦，我說嘛，圣人言就該這么好理解才對。可我還是想聽聽宗爺爺說的那個?！?p> “做得來便做，可見老朽心意；做得好慎做，可令眾生見得無風(fēng)之門？”
“對對對，宗爺爺，這是什么意思啊，萬一師父問起來，我只會重復(fù)，豈不成了鸚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