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僅僅是玄魔城中的一個小家族,在過往的無數(shù)年中,默默無聞為玄魔王朝貢獻了無數(shù)修行者。雖說景氏兒郎眾多,卻未有一人登上巔峰。
如今,這個家族卻因一女子而漸現(xiàn)鼎盛之勢。那女子便是景薇,祭司營新銳力量的魁首級人物,境界雖低,卻硬挑了玄魔殿中一位虛神境長老。
越境殺敵,在玄魔殿中本就是尋常事,只能說她出現(xiàn)的時機太好。在現(xiàn)任景氏家主看來,這個微末的家族的崛起與景薇成名可謂息息相關(guān)。
景薇成名時年僅十三歲,十三歲便劍挑一位虛神境長老,此事引起了摩薩王的注意,從那以后她便在天殿聽政,雖只是旁聽,于景氏而言,那也是無上榮光。
公主琴筠四歲時,景薇被擢升為劍侍,兼任公主陪練??珊髞?,因為琴筠不喜景薇冷酷,因此令親師將景薇的劍侍身份奪了去。于摩薩王而言,女兒能否受到影響還是兩回事,再說,即便是受到了影響,作為未來的魔族女王,那也并非壞事。
親師祝云的看法則不同,他深受人族圣人之學(xué)的影響,對公主的性情有著特殊的期許。當(dāng)然,結(jié)果是摩薩王不會為了一個劍侍而令親師不痛快。至于公主,她那么小,能懂得什么愛憎?這些便是景氏與祝氏的恩怨的淵源。
這世上本就沒什么大沖突,無論是種族亦或是家國,說到了頭兒都不過是些小事,甚至不值一提??勺鳛閯倓傖绕鸬木笆蠀s不能忘,也不敢忘,這與胸懷大小關(guān)系,僅與利益相關(guān)。
自那以后的數(shù)年中,景氏連失兩座大城和十一座小城。可以說,祝云一句話,便將景氏打回上古,在玄魔殿中也淪為了下等人。
下等人不可入玄魔殿,下等人見上等人要回避,甚至,他們連從未擺脫奴籍的宗氏一族都不如。至少宗氏有權(quán)進入天殿。
進入天殿,那是上等人的殊榮、中等人的恩賜,卻是下等人眼中遙不可及的風(fēng)景。
此時,一個自以為看風(fēng)景的人獨坐于景宅的廳堂之中,眉頭緊鎖、嘆息不止,此人正是景氏家主景培風(fēng)。
左手邊的二弟景培云看到大哥滿面愁容,催促道:“大哥,景薇還等著回話呢。再耽擱下去,在各家主面前,您也不好交待。”
“不簡單吶?!?p> “大哥的意思是,向景薇密報之人另有目的?”
“先不管她。我們只需確認(rèn)那出走者的身份。二弟,你想想,若果真如薇兒猜測,那出走女子是公主,王上又怎能視而不見。況且,公主是未來的神女,是注定要登上王座之人,又何必出走呢?”
“若真是如此,也許公主就不該登上那個位置。大哥你想,北上這一路,有多少人盯著。除了祝氏族人,有哪方勢力能輕易放過她?再說,摩薩王離開還有三個月。”景培云提醒道:“三個月,什么變化都有可能?!?p> 景培風(fēng)的鼻子哼了一聲,道:“三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對那些個地仙和神王來說,三個月不過是打個盹兒的功夫。王上畢竟身在其位,其所思所想,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此事我族萬萬不可出頭,若是出頭也要站在公主一邊。再怎么說,那也是王上的骨血,她若離開魔地,王位便會空置,內(nèi)亂是免不了的。”
景培云贊同道:“大哥說得是,諸家族之中,論實力能與祝氏對抗者,也不過二三。除非他們……”
景培風(fēng)點頭打斷道:“絕無可能。哪個家族不是自視高人一等,都不想屈居人下。即便鏟除了祝氏,笑到最后的也會付出大代價?!?p> “大哥不是一直視祝云為對手?”
“我恨祝云不錯,可咱景氏也沒資格與祝氏對抗。培云,你覺得趁虛而入如何?”
“大哥若是這般想,我景氏只怕再無立足之地。如你所言,我們不可能是祝云的對手,想來也不可能是其他幾大家族的對手。便在兩虎相爭之時,想毀我景氏去除后患,也不過順手施為罷了?!?p> “你覺得結(jié)果會如何?”
“各大家族有玄魔殿和祭司營的力量,可祝氏能調(diào)動五軍,雖說五軍不能在王城動干戈,但在危難之時,難保祝云不會動用天極令。大哥莫要忘了,魔龍軍才是真正的五軍之首。如此一來,雙方可謂勢均力敵?!?p> “依你的情報,祝氏各主城的力量如何?”
景培云搖頭道:“多年來,祝氏一直是占城不賜姓,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不賜姓,自得人心,看起來不錯,可真正打起來,祝姓修士便寥寥無幾,若別姓臨危避戰(zhàn),后果可想而知?!?p> 景培風(fēng)搖頭道:“若祝氏敗了,各族又如何待我等小族?”
“經(jīng)此一事,大家族唯有賜姓一途可走,如此可保百千年不倒;對于小家族來說,唯有接受賜姓,才能保族人平安?!?p> “茍活于世?那是辱沒我景氏先祖的風(fēng)骨!”
景培云點頭,未語。
景培風(fēng)嘆道:“我恨祝云不錯,可魔族若少了神女,沒了祝云,風(fēng)雪天劫尚在,再添人間禍?zhǔn)?,天道崩壞,魔人將與冥人一般,將成天棄之族。我景培風(fēng)只得逆先祖不求賜的祖訓(xùn),只要祝云能待我景氏如宗氏,屈于他人也未嘗不可?!?p> 景培云苦笑道:“宗氏如今如日中天,若不論修行者,其勢正如日中天。景氏憑什么與宗氏相較?”
“憑我族的七百修行兒郎!那老祭司也說過,祭司營有三千道藏,那不是沒用的圣人書卷,那是三千修行者。而我族的神境就占了百人之多。這不足以和宗氏相較嗎?”
“幾百年前,祝氏經(jīng)歷奎門之變后,宗氏幾近滅族。自那時起,宗氏老祖便留下祖訓(xùn),命后代以繁衍子嗣為重。雖說荒唐,但幾百年來,宗氏人丁興旺,暗中也有大批修行者隱沒于各城之中。如今,莫說是百人,只怕宗氏神境也有千人之多。便說去年,宗氏為歸虛者上報造冊,已死的虛神就有一十三位之多?!?p> “你怎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他宗氏的修行者和我們能比嗎?我景氏最重血統(tǒng),他宗氏呢?正統(tǒng)血脈的魔人女子哪有一個敢嫁過去?”景培風(fēng)笑道:“便是那宗默,也不是什么純種的吧?!?p> 景培云皺眉道:“大哥此言差矣,圣人有言,天下血脈各具奇妙,若能融于一處,那才是終極至靈。以其血脈稟賦,必將天下無敵。”
“按你的話說,他宗氏族人還稀罕了不成!”
景培云起身道:“大哥息怒,你我不必為此爭辯。若真如大哥所言,那宗默并非純種。那大哥以為,宗默其人如何?”
“……”景培風(fēng)搓了搓臉,對一旁從未言語的侍女道:“我早上沒洗臉?”
“確如家主所說?!?p> 景培風(fēng)嘆道:“沒洗最好。二弟,隨我走一趟。”
“大哥這是要去何處?”
“去看看宗氏的商鋪,看看他們經(jīng)營的如何;看看祝氏在城外的屬地,看看他們是如何生存的。他宗氏的祖訓(xùn)是生孩子,我景氏的祖訓(xùn)是知己知彼!”
“可現(xiàn)在正值城中宵禁,宗氏商鋪早關(guān)門了,城門關(guān)了怎么出去?”
“啟家主令!”景培風(fēng)來到門外,風(fēng)雪侵入領(lǐng)口,他縮起脖子轉(zhuǎn)身道:“他祝氏雖占了我景氏數(shù)座城池,好在沒未動用刀兵,也未賜姓于城中百姓,這一點,他祝云……”他長嘆一聲,便沉默起來。
良久,景培風(fēng)又嘆道:“且不知再與他相見,他會說些什么。上次我們見面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
“有幾年了。他兩百歲壽辰之時,大哥不是親自去了?”
“真是個怪人,去年他不是剛過完一百六十歲大壽嗎?”
“宗氏的人說,兩百歲壽辰是提前過的?!?p> “提前?提的是不是也太前了?”景培風(fēng)思索片刻道:“來人,取紙筆!”
“大哥,你這是——”
“我要提醒他一下,莫要忘了我們兩族曾經(jīng)的誓約。我且手書一封,二弟你定要親自交到祝云手中。”
景培云驚訝莫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