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世上果真有兩個蘇荷,她們能否和諧共處呢?答案也許是可能,但前提是,她得消除那蘇荷的敵意,而后,讓她更加了解自己。
或許,她該對蘇荷講一講自己的身世來歷,為避免蘇荷生出妒忌之心,她或許可以撒個小謊。一個比蘇荷更加悲慘的身世,應該能博得她的同情。凡事不能做得太完美,讓她對自己生出一絲憐憫之心,也許是她當下應該做的。
而后,在獲得蘇荷的指點之后,再將事情逐漸做到極致完美,那樣,或許自己能與她成為最好的朋友。
之后呢?要想法離開她的生活領域,新的人生該有新的朋友,真正擺脫蘇荷該從擺脫她的身邊人做起。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離開望海宗門,自己的世界便是天大地大。
可是,做任何事都有個循序漸近的過程,博得蘇荷的好感便非易事,更何況是擺脫她的圈子,以她此時的修為,不修行個十年八載,只怕難以走出這里。
可若是表現(xiàn)過于突出,驚動了任心,只怕自己的日子又不好過。想至此處,愁容立時爬上了她的額頭,看來,活成一個人樣兒不容易,更不易的是活成別人的樣子,最難的是活成自己的樣子。
這世上之人,多半是活成別人的樣子,同時又逼著別人活成自己的樣子。
而她并未忘記,此時的她只是一塊化形之木,無力對蘇荷要求什么,所以只能遷就于她。
任心說過,人生在于選擇,若一開始便活成了別人,豈不是丟掉了自己?想至此處,她計上心來,唯有讓蘇荷不得不活成自己的樣子一條路可走。
這樣一來,蘇荷便再也尋不到自己,便是不能,也要將她逼得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當然,前提是最好不要讓她惱羞成怒才好。
前方的路是個岔路口,蘇荷的記憶告訴她,往東是去往其他山峰,往南是望海內城,而往西便是無風山的方向,當然需要路過兩座山峰,一座是通幽峰、一座是拜月峰,再往西三里便是無風山。
她也奇怪,為何其他山都有一座峰,而獨獨無風山?jīng)]有峰?蘇荷的記憶中并未給出答案。
她立身路口,卻不急著離去,她要在此地等待蘇荷和宗默前來。既然蘇荷在宗默那里得了那么多人生經(jīng)驗,自己也總要表達謝意。
再者,她總要嘗試緩和一下與蘇荷的關系,既然自己與蘇荷都選擇了對方,那么,便要有個美滿的開始。
望海山莊的風原來是在山隙間回旋的,而山頂多半是無風的,若說無風卻無任何依據(jù),但無風山上確實很少有風來。
這也是蘇荷的記憶,與她曾經(jīng)的記憶略有不同,在昌歸城外那片丘原之上,秋冬是西北風,春夏是東南風,她一直不理解,東西本是連綿的森林,那風究竟從何處而來,她曾經(jīng)為此困擾。
她來自一個美麗的地方,心中廣闊到可以容得天地,卻為了季風的來由而苦惱,想想真是可笑。而在蘇荷的記憶中,她每天忙于修行,完全顧不得這等細枝末節(jié),看來,人類的精力終究有限,若她的靈魂化體成功之后,她首先要學會遺忘或是有選擇記憶才是。
便在她左思右想之時,蘇荷二人的身影已走出高草中的小徑,徑直向她行來。
“你有話要說?”蘇荷面現(xiàn)鄙夷之色。
蘇籬歉意一笑道:“是啊,也許,你我的交往不該這樣開始。”
“你滿意自己的樣子嗎?”蘇荷看著她在模仿著自己的舉止,心中有些異樣。
“如果取悅可以化解你的敵意,我情愿嘗試活得和你一模一樣??纯础碧K籬在原地轉了一圈,素袍輕展,竟被她轉得飛揚起來。“我覺得很漂亮?!?p> “沒覺得,倒是有點象我的影子,不倫不類?!?p> “我只是擔心,若是我連你都騙不了,無風山的那些人又如何騙得過去?那些外門弟子中,誰是誰派來的探子,我想你比我更清楚?!?p> 聞言,蘇荷一怔。她未料到,這個只有自己一束魂念操縱的假人,竟然可以洞悉自己的所有想法。看來,在她面前,自己別想再有秘密了。
也許,距離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于是,她建議:“反正我回來之后,便要收回這束魂念。聽說,魂念無法使用我的任何法術……”
蘇籬嫣然一笑,便在蘇荷說話之時,身形已騰空而起,在小橋之上的虛空之中奔行了一圈兒,又笑道:“眼見為真,視野會限制你的想象。我是不同的,相信我。當然,你也是不同的,否則,一束魂念又如何如你一樣強大?”
蘇荷錯愕之后,顯得異常矛盾,她看了眼宗默,不知該如何是好。
宗默笑道:“蘇姑娘,想開些,這本就是好事。如果這世上能再有一個宗默,宗氏又豈是這般艱難?若有,只怕我擔心的是不能與他好好說話?!?p> “宗爺爺說得是?!碧K籬回應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令無風山度過難關。因此,只要你有任何要求,我都會盡力做到,哪怕是傻事,換成我來做!”
蘇荷苦笑道:“還不是一樣?!边@也是她最為擔心的。
“不做傻事,便聰明些。待你回歸望海宗門,我會讓整個望海宗門對你刮目相看?!?p> “有必要這么夸張么?”蘇荷疑惑道。
“好,我就當這是默許了。”所謂見好就收,趁著蘇荷心情驟然愉快,她輕笑道:“好,就這么辦。我要趕回無風山!記住,我要為你不能了解我的內心而道歉,不過,你且放心,我決無惡意。你知道的,我究竟來自何處?!?p> 說完,也不待蘇荷回應,便踏著高草梢頭向無風山的方向奔行而來。
至于蘇荷如何想,那是蘇荷的事。她只需記住一點,每次見面,都需要令她心情愉悅便好。而自己從何而來,蘇荷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至于任心,一個陷入沉睡的幽魂,連宗門的事都交給了弟子,又如何在意那弟子的弟子?如此一來,反倒給她活成自己創(chuàng)造了最好的條件。
進入山門之時,她呆住了。眼前的景象與蘇荷的記憶大不同,哪里有一位修行者,那些外門弟子呢?邊想邊向山頂疾掠,越是往上,她卻是心驚,無風山竟無一人?難道是出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