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黃昏,李正走在返家的路上。華燈初上,人聲熙攘,不過在李正眼中,這一切都好似不存在一般。他的心中又是悲涼,又是茫然。
他想起白天嚴(yán)夫子對他進行勸勉之時,高興的表情之下好似藏著一股憂慮。當(dāng)時他還以為嚴(yán)夫子在經(jīng)濟上遇到了什么麻煩,還打算找個時間跟嚴(yán)夫子問問,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幫忙的。
現(xiàn)在想來,嚴(yán)夫子應(yīng)該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上的不對勁之處,只不過為了不讓家人擔(dān)憂,他對誰都沒有說,只想自己想辦法解決??上В瑳]等他想到辦法,他就再也壓制不住身上的獸性,最終變成了一頭野豬。
“嚴(yán)夫子真是個可憐人啊,三十歲還未能覺醒天賦,后來終于覺醒天賦,又練成了野豬決,用自己的能力讓家人過上了寬裕的生活,可最終又遭此厄運!”李正暗自感嘆。
在講武堂之中,嚴(yán)夫子家人到來之后,李正便離開了。他后面又想去找嚴(yán)夫子,看看嚴(yán)夫子情況如何,不過想到嚴(yán)夫子遭此大變,也許正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他也只能打消了去找嚴(yán)夫子的念頭。
后面這段時間是怎么度過的,李正已經(jīng)記不住清楚。渾渾噩噩的熬到天黑,講武堂之中鐘聲響起,這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了,李正也沒有喊往常總是跟他一起返家的林柯,自己一人踏出了講武堂之外。
嚴(yán)夫子需要一個人靜靜,李正同樣需要一個人靜靜。如今發(fā)生了嚴(yán)夫子這種事情,李正真的迷茫了。他開始不太確定,自己努力發(fā)奮,好讓自己天賦早日覺醒,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如果當(dāng)真覺醒了天賦,卻像嚴(yán)夫子一般變成了一個動物,那倒還不如現(xiàn)在這樣,雖沒有太大的能力,卻還能保有自己神志。
“李公子,李公子!”李正一邊思考一邊迷糊行走著,忽聽前面有人喊他,抬頭望去,就見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朝他招手。
煙視樓,是他每日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樓中女子也如同這青樓名字一般,個個被訓(xùn)練的煙視媚行,專用眼睛勾人。過去的幾年之中,李正沒少在這里揮灑他的青春和汗水。事實上,就在上個月,他還在這里樂呵過幾回。
如今來到熟悉的地方,聽到那熟悉的喊叫聲,李正不由心頭一熱。
本來他已決定要發(fā)奮努力,再不來這種地方浪費光陰??墒墙袢諊?yán)夫子身上發(fā)生的一切,讓他對于努力的意義產(chǎn)生懷疑。
既然如此,為何不及時行樂呢?
李正放下所有顧慮,大踏步邁進了煙視樓之中。
……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夜已深,煙視樓之外還是人來人往,不過其他地方已經(jīng)很少有行人。李正拽著手中酒瓶,仰望著天上半圓的月亮,手舞足蹈的一邊吟唱一邊走在返家的路上,時不時抓起酒瓶往口里灌兩口。
雖然已經(jīng)喝醉了,回家的路他還是認(rèn)識的,很快到了李府門前,幾個守衛(wèi)見狀,慌忙奔過來攙住他。
“哎呀,少爺你可回來了,剛才老爺還問你呢!”
“少爺你又喝酒了?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這個樣子?”
“少爺你快進去吧,正好這會老爺不在,不然讓老爺看到,又要對你施行家法了!”
幾個守衛(wèi)攙扶著李正,就想把他趕緊送進去。
李正甩動著胳膊,想要擺脫幾人的攙扶,口中言道:“我沒醉,我沒醉,這點小酒,我怎么能醉……”
這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出現(xiàn)在門邊,幾個守衛(wèi)抬頭看了一眼,全都停止了動作,個個都是惴惴不安。
“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回來?你們幾個,是不是想要替他隱瞞?”那身影怒道。
“老爺,我們哪敢隱瞞啊,我們正準(zhǔn)備過去跟您匯報呢!”幾個守衛(wèi)連道。
“哼!”那身影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們,一手把李正從他們手里拽過來,一邊朝里面行去,一邊問道:“你說,你今天是不是又去了那種地方?你難道不知道,那種地方的女人都是吸血鬼?我們在家里給你好生補養(yǎng),你倒好,把自己一身精華全都浪費到那種地方!難怪你不能覺醒天賦,就你這樣子,能覺醒天賦才怪!”
平日李正對于自己這個嚴(yán)厲的父親還是有點畏懼的,不過現(xiàn)在他已酩酊大醉,根本不知畏懼為何物,一邊甩動胳膊,試圖擺脫父親的控制,一邊還想往嘴里灌酒,口中則是嘟囔著:“哈哈,我就是想把精華浪費到那種地方,我樂意,怎么滴……”
“喝,還喝?怎么不喝死你!”李敬德一把奪過李正手中的酒瓶,隨手往地上一扔,接著把李正拖拽到了一個廳堂之中。
“老爺!”看到李敬德過來,門口兩個守衛(wèi)恭敬喊道。
李敬德一擺手道:“上刑具,施行家法!”
兩個守衛(wèi)將一張條凳搬到廳堂正中,從李敬德手中接過李正,把李正往條凳上一按,揚起了手中的木棒。
熟悉的場景出現(xiàn),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已是不言自明。李正的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趴在條凳上大喊:“爹,孩兒知道錯了,你就饒過孩兒這一回吧?!?p> “饒過你?哼!我以前就是饒過你太多次,才把你慣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李敬德一擺手,示意兩個守衛(wèi)可以動手了。
“??!哇!”木棒還沒臨身,李正就哇哇大叫起來。
這家法他已嘗過數(shù)次,雖然不會讓他傷筋動骨,不過對于里面的疼痛他可是記憶深刻。想到將要再次體驗?zāi)欠N痛苦,李正驚懼非常,想要借著大喊搬來救星。
“別叫了,今天沒人能救得了你!”李敬德冷聲道,“你母親今天到你小姨家去了,你奶奶方才已經(jīng)被我哄睡下,所以,今天你就準(zhǔn)備好為自己的荒唐接受懲罰吧?!?p> 李敬德再次一擺手,木棒就落了下來,隔著厚厚的墊子打在李正身上。
“??!??!”隨著上面木棒的擊打,李正發(fā)出一聲聲痛苦的悶哼。他不無憤懣的想道:“父親也真夠陰險的,為了對付我,竟然專門把奶奶和母親支開?!?p> 哼唧了幾聲,李正的傲氣漸漸上來了。
“你不是要折磨我嗎?好,我就讓你好好折磨,最好把我折磨死算了!反正我一事無成,小時候讀書讀不進去,長大了練武也練不好。況且就算練好了又能怎樣,說不定還會像嚴(yán)夫子那樣變成一頭動物。人生在世多苦楚,若是當(dāng)真死了,反倒省心!”
李正這么想著,緊閉雙唇,忍受著身上的痛楚,只是一聲不吭。
“嗯?臭小子夠硬氣的?。『?,我看你到底有多硬氣!”李敬德那邊發(fā)出話語,接著李正就感覺到身上的墊子被拿掉了。
“打,給我朝死里打!”李敬德吩咐兩個守衛(wèi)。
兩個守衛(wèi)不由猶豫:“老爺……”
墊著墊子,就算打的再狠,也不會傷筋動骨。拿掉墊子,讓棒子直接打到人身上,可是會把人打壞的啊。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打!”李敬德對兩個守衛(wèi)怒道,“怎么,你們不敢動手是吧,不敢動手就給我滾,我自己來!”
李敬德說著,就想上去搶來兩個守衛(wèi)的棒子,親自動手。
“老爺,我們動手就是了?!眱蓚€守衛(wèi)畏懼的看了李敬德一眼,慌忙揮起了手中木棒。
他們都看出,李敬德正在盛怒之中。由他們動手,他們還能把握個分寸。若是真讓李敬德親自動手,說不定真能把少爺給打壞了。到時候讓老夫人知道了,他們也脫不了關(guān)系。
墊子一去,疼痛立馬增加了數(shù)倍。不過李正的犟脾氣也上來了,緊咬著嘴唇,不發(fā)出一聲聲響。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李正感覺身上的痛楚好似沒有那么明顯了,意識也開始變得不太清晰,模糊之中聽到兩個守衛(wèi)說道:“老爺,不能再打了,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哼!不會的!他那么硬氣,就算再受幾百下也沒事的。你們接著給我打!”
這話語之后,接著就聽到腳步聲響起。
“父親嘴上硬氣,其實他也怕了。不過他嘴上卻死活不肯承認(rèn),哈哈!”李正迷糊想道。
“少爺,少爺!你還好吧?”連個守衛(wèi)見李敬德離開,慌忙把李正從條凳上扶了下來。
李正呆呆看著他們,想要說自己沒事,剛要開口,就覺喉間一股血往上涌。他只能慌忙閉上嘴巴,點了點頭。
兩個守衛(wèi)把李正扶到他自己的房間,又喊來府里的方郎中給李正用藥。李正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施為,不覺一陣倦意襲來,他就沉沉睡了過去。
……
李正病了,病的還不輕。
母親來過一次,又給他灌了一些補品,也不知是人參還是燕窩什么。又安慰他說,為了懲罰李敬德這次犯下的錯誤,已經(jīng)與他分房而居。
奶奶也來過一次,囑咐李正安心靜養(yǎng),等他養(yǎng)好傷,奶奶說要讓他親眼看她對李敬德這個不孝子施行家法。
不過李正精神很是不好,只是略略跟她們講了兩句話,便又沉沉睡去。
大部分時候,李正是在丫鬟小梅的照顧之下。小梅每日來給他喂食藥物之時便會說:“少爺,今天這劑藥可是大有來頭,聽說是老爺花了大價錢,又請托朋友才從外面買來的……”
這里面當(dāng)然有夸張的成分。不過李正也明白,父親其實并不是真的想把自己傷成這樣,他只是怪自己不爭氣,再加上他和自己都是一副倔強脾氣,最后事情才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想必現(xiàn)在父親那里也是后悔極了。
李正倒不怪父親,他只是自己感到迷茫。以后的路該怎么走,他實在想不明白。
……
因為傷勢不輕,李正不能到講武堂上課,每日就在家中靜養(yǎng)。這一日,小梅喂他吃過藥之后,他又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正一覺醒來,發(fā)覺自己身子好似大好了。朝旁邊看去,只見伺候他的丫鬟小梅正坐在床邊打瞌睡。
小梅才不過十五六歲,身子還沒長成,往日李正對于這樣的小丫頭片子是沒有什么興趣的,可是因為受傷,李正已經(jīng)多日未沾葷腥。今日這小丫頭片子看在眼中竟然有一種別樣的風(fēng)情,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一番。
“小梅……”李正低聲喊道。
“唉,少爺你醒了?你感覺怎么樣?肚子餓么?”小梅驚慌醒來,睡眼惺忪,連聲問道。
問了半晌,卻不見有回應(yīng),朝床上望去,就見李正正著迷的看著她。
“哎呀,少爺!”小梅唾了一口,一頓腳,走到了外間。
李正雖然一向欲望很強,不過他從來不在家中亂搞,所以小梅才敢過來伺候他。沒想多日不曾發(fā)泄,欲望積累之下,他竟對這小丫頭片子也有了感覺。
李正暗罵自己一聲,從床上爬起來,就匆匆出門朝他熟悉的地方奔去。小梅此時正有些害怕他,見他出去,也沒敢發(fā)問。
轉(zhuǎn)眼到了一個所在,乃是離李家最近的逍遙閣。李正此時欲望蓬勃,只覺是個女人就很好看,也沒多加挑選,隨便找一個女子進了房。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流程,李正感覺好不暢快。正在得意之時,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化。雙腿消失,鱗片出現(xiàn)……他竟然變成了一條蛇。
他懷中女子也不再是那嬌滴滴模樣,而是同樣變成了一條蛇,正盤在他身上吸食他血肉。
隨著血肉流失,他感到一陣虛弱,可與此同時,又有一種莫名快感產(chǎn)生。
“啊!??!不要??!”李正慌到了極點,死命掙扎……
“少爺,少爺你怎么了?”身邊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李正迷糊糊睜開睡眼,就見小梅正擔(dān)憂望著他。
“呵呵……”李正不由失笑。他還以為自己變成了一條蛇,卻原來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不過,這個夢……李正回想夢中情景,很快就再也不能輕松。嚴(yán)夫子因為強行修煉野豬決,最后變成了一頭野豬。自己雖然沒有覺醒蛇天賦,也沒有修煉什么靈蛇決,可是自己整天沉湎于女色之中,未必不會真的變成一條蛇。
本來以為不修煉就不會變成一個動物,現(xiàn)在想來么,就算不修練,也同樣可能變成一個動物。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也沒聽說有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可是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那也是很可能發(fā)生的。
嚴(yán)夫子因為修煉野豬決變成了一頭野豬,這事也是任誰都想不到的,可還不是發(fā)生了么?又焉知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聲在自己身上呢?
李正越想越是擔(dān)憂。本來他想要戒除女色,是為了早日覺醒天賦??涩F(xiàn)在他覺得,就算不為了覺醒天賦,他也要戒除女色。
“少爺,你確定沒事了么?”小梅猶在緊張的問道。
“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沒事了?!崩钫f罷,又閉上了雙眼。
……
忽忽十多天過去,李正身子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已經(jīng)可以下地行走。這十多天里,李正纏綿于病榻之上,翻來覆去思考一個問題:以后到底該怎么辦?
第一,女色方面一定要戒除??墒?,怎么戒?能否戒掉?本來李正還有信心,可是現(xiàn)在他又有點不確定了。
就算切掉自己一根手指頭,痛的那一會他可能會漲點記性,可是過后恐怕又會舊習(xí)復(fù)燃。就說現(xiàn)在,經(jīng)過這十多天的修養(yǎng),他都能感覺到小腹之處又是蠢蠢欲動,欲要蠱惑他前往那種地方發(fā)泄一番。
第二,練武到底還要不要練?練,有危險,而且肯定艱難。不練的話,自己難道一輩子生活在父母的照顧之下?這是他不愿意見到的。不說取得多大的成就吧,至少不能比那些同齡人差啊。
要想獲得安身立命之基,有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參加朝廷科考,一個就是靠練武??瓶歼@一方面,先不說他不愛讀書,就算能讀的下去,也未必能在科考上取得什么成績。畢竟,他們李家在官場上又沒什么后臺,而官場之上又是派系林立。
那么就只剩下練武一途了。南山國四面強敵環(huán)伺,三面有三個大國虎視眈眈,北面又臨大山,山上有著眾多強大野獸,國家必須派重兵把守。所以,武官系統(tǒng)雖然也有派系,卻不像文官系統(tǒng)那樣。只要有真才實學(xué),就一定會有用武之地。
練武,肯定是要練的。只不過,怎么練,才能既讓自己獲得強大的力量,而又不會像嚴(yán)夫子那樣變成一頭野獸?這是一個問題。
李正思考了十多天,也沒想出一個頭緒。正在煩惱之際,忽地十多天之前在講武堂見過的那中年男子浮現(xiàn)在他眼前。
那人是一個高手,聽他話語,好像他知道嚴(yán)夫子為何變成一頭野豬。既然如此,說不定他有什么辦法可以避免練武之人變成野獸。
更重要的是,這人不像那胖大和尚。那胖大和尚只想自己修煉,對于外界之事根本不想管。而這個中年男子好似非常熱心,從他為老百姓解決了那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可以看出來。
既然如此,自己為何不去向他求教呢?
當(dāng)時聽他說,辦完手頭之事就會離開,也不知現(xiàn)在還在不在此間?
想到此處,李正再也不敢耽擱,匆匆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就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