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么還不走?”和尚從廟宇中一塊土地上鉆出,劈頭朝李正問道。
“我……”
李正剛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和尚一擺手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來意。我給你說,我可不是那種心軟之人,就算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會答應幫你的。”
“我……”
李正又準備開口,結果又被那和尚把他話頭截住,斷然道:“你無須多言!我給你說,我不但不會幫你,而且可能教訓你一頓,我給你說,我可厲害了!你看!”說著,揮拳朝地上砸去,那地面瞬間凹下去一大片。
“所以你最好早點離開,別惹我發(fā)火!”
和尚說著話,一副“我很厲害,千萬別惹我”的樣子,李正看在眼中,不由暗暗發(fā)笑。記得小時候來捉弄和尚之時,和尚就老是做出要打人的樣子嚇唬他們,可最后從來沒敢真的打他們?,F(xiàn)在,和尚又使出了這一套。
李正也懶得再跟他廢話,正準備把王守人書信劈頭砸在和尚身上,卻發(fā)現(xiàn)和尚神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順著和尚目光看去,就見前方不遠,剛才那官兵與野獸搏殺之地,地上很多鮮血,還有一些斷臂殘肢,也不知是人還是野獸的。那軍官帶著僅剩的十多個小兵正在翻檢場中尸體,忽然一個小兵叫了兩聲,好像是累了,往地上坐去。
那軍官也沒在意,繼續(xù)向前。就在這時,那坐在地上的小兵開始發(fā)生變化,最開始是身上長出很多毛,然后體形開始變化,最終竟然變成了一頭野豹。
“吼!”野豹朝著方才的同伴大喊,這時它已不知這些人是他同伴。在它眼中,這些人都不過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大人,大人,鐵頭他變成了一頭豹子!”眾兵丁發(fā)現(xiàn)那小兵的變化,慌忙追上猶在前方翻檢尸體的軍官,大聲報告。
“嗯?”那軍官轉過頭來,眼中一片血紅。
“既然變成了野獸,那就不再是我族類,所以……”那軍官揮劍朝那野豹劈去。
那變成野豹的小兵本來武藝低微,現(xiàn)在變成野豹也不過稍微增強了一點,根本躲不過軍官的攻擊,一下子就被劈成了兩截。
其余小兵見狀,俱各感到凄涼又害怕。
那軍官一轉頭說:“你們?nèi)绻€有誰變成野獸,我同樣不會手下留情。所以,你們最好小心點。當然,如果我自己變成野獸,你們也不用對我客氣!”
那軍官說完,冷笑一聲,繼續(xù)翻檢尸體。跟著他的那些小兵則是不敢發(fā)出一言,默默地跟在后面。場中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看著前方場中發(fā)生的一幕,李正驚駭?shù)牟荒茏砸?。以前他從沒聽說過,人會變成野獸。那日看到嚴夫子變成野豬,還是他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當時他還以為,這種情況應該是極為少見的,就算他自己想要尋找避免變成野獸的方法,也不過是為了避免那種萬分之一的可能。
然而,現(xiàn)在,這還沒隔多少天,再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野獸,李正開始感到惶恐。難道說,人是很容易變成野獸的么?
“大師,到底怎么回事?那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成了一頭野獸?”李正朝和尚問道。
“好好的?你哪里看到他好好的?”和尚反問,“他表面看是好好的,可是他里面早已壞掉了!再加上今天遭遇此事,心神激蕩之下,再也壓不住身體之中的獸性,變成了一頭野獸又有什么奇怪?”
?。吭瓉砣绱??原來此人里面早就壞掉了,今天又遭逢此事,所以才會碰巧變成了野獸。其他人沒有他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fā)生類似這種異變。這般說來,人變成野獸的幾率應該還是很低的。
李正想了片刻,略感安慰,正想掏出王守人書信,向和尚請教,卻聽外面又響起驚呼之聲。
“又怎么了?”李正循聲望去,只見前方的戰(zhàn)場之上,又有幾個小兵變成了野獸。有變成山羊的,有變成狼的,有變成狗的……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剛才那小兵里面早已壞掉了,所以才會變成野獸,難道說,這些人里面也都壞掉了?”李正朝和尚問道,而與此同時,那軍官已拔劍將那幾個變形的小兵殺死。
“當然也壞掉了!”和尚理所當然的說,好像早就料到前方所發(fā)生之事,“人人都有一顆心,人們光用這顆心去追求力量,卻不知道清理心中污垢。心壞掉了,又有什么可以壓制人體內(nèi)的獸性呢?”
“嗯?”李振個若有所思,看向悟空禪師。
悟空禪師卻是輕嘆了一聲,看向廟宇之外。此時廟宇前方的戰(zhàn)場之上,剩下那幾個小兵看身邊之人接連死去,再也忍不住,紛紛向四處逃竄。有些逃了出去,有些被那軍官攔住,砍成了兩截,其中有一個卻是跑著跑著,忽然變成了一只兔子。
“?。 蹦擒姽俸盟婆綐O點,大吼道:“私逃者,死!回來,都給我回來!”一邊吼,一邊朝四邊追去,有那被他追上的都是一刀化為兩截。
那軍官的眼睛越來越紅,好似在壓抑著什么。
沒多久,那軍官終于再也壓不住,痛苦的哀嚎了兩聲,身子開始變化,先是雙腿合并到一起,接著身上生出鱗片,最后……整個人變成了一頭兇神惡煞的蛟。
蛟本來生于水中,這蛟在地上頗感不快,憤怒的嚎叫了幾聲,便涌動身子朝遠方奔去。
“大師,這種事,你不管一下嗎?”李正對和尚問道。
“管?我怎么管?他們自己里面壞掉了,怪我咯?再說了,就算我想管,我管的過來么?”和尚不悅道。
“那倒也是。”李正附和了一聲。本來他也不過是看這些人太過凄慘,所以才問了一句。其實他現(xiàn)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又哪管得了他們。和尚既然不愿管,那就不管好了。
李正又對和尚問道:“大師,人變成野獸這種事情,以前都沒從來沒見過,甚至都沒聽人講過,這段時間怎么發(fā)生這么多起?到底怎么回事???”
和尚沉吟半晌,說道:“這個嘛,有大環(huán)境因素,有每個個體的特殊原因,應該還有一些我也看不清楚的原因……咦?”
說到此處,和尚好似大夢初醒,奇道:“我剛才不是讓你走么?你怎么還在這里?更奇怪的是,我竟然還耐心給你解釋起來。我怎么了?我竟然浪費這么多時間給你解釋,我到底怎么了?”
說著,和尚就朝地下一個洞口鉆去,同時傳來話語:“快走,快走啦!都浪費我那么多時間了,你還想怎么著?”
“禪師就這么不歡迎我么?”李正失望道:“王大人讓我過來之時還對我說,禪師定會對我掃榻相迎,歡迎之至,現(xiàn)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p> 李正說完,作勢要離開。
“什么?王大人?哪個王大人?是王守人么?”不知何時,那和尚又從地底鉆出,已經(jīng)攔在李正跟前。
李正道:“禪師不是不歡迎我么?現(xiàn)在又攔著我干什么?”
和尚道:“誰讓你不把話說明白。不說個明白,不許走。說,是不是那個王守人?”
李正道:“除了他還有哪個?王大人讓我過來之時說,大師欠他半個承諾,所以一定會好好幫我解決問題。我當時就對王大人說,不過是半個承諾而已,人家說不定早己忘了。就算沒忘,讓人家?guī)瓦@么大忙,卻只為完成半個承諾,估計人家不愿意呢。另外,在下所面對的問題還有點棘手,大師雖然厲害,未必能有辦法解決呢。所以我當時就跟王大人講,這事務必請他親自幫我??墒峭醮笕藚s執(zhí)意要我來找大師。為了不麻煩王大人,我也只能過來找大師了。不過,大師如此表現(xiàn),可見我當初擔憂不無道理啊?!?p> 和尚怪異的看了李正一眼,道:“小家伙,心眼不少嘛!繞來繞去,是想把我繞迷糊嗎?告訴你,老子可清醒的很。實話告訴你吧,你根本不用這么多廢話!老子既然還欠他半個承諾,就絕對不會不認賬。至于說老子的實力,我告訴你,那王守人能辦的,老子照樣可以辦,說吧,有什么問題要老子幫忙?”
“諾。”李正掏出王守人書信,遞給和尚。書信裱糊的很嚴實,明顯還沒拆封。
“這老家伙,走都走了,還不忘給我找麻煩!”和尚嘀咕了一聲,拆開書信,看了一會,面色漸漸古怪起來。
“這老家伙,竟然說什么代師收徒,讓我拿你當師弟。他也不想想,他跟我是平輩,怎能代我?guī)煾凳胀剑坎恍?,這是萬萬不行的,這樣吧,你拜我為師好了。”和尚看完,把信撕成了碎片,自語了兩句,又對李正吩咐道。
“這,這不好吧?回頭王大人回來,我怕是不好交代啊?!崩钫鸽y道。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跟他交代什么?現(xiàn)在是我教你,不是他教你,你還理他作甚?我給你說,你若做我的師弟,我可能三言兩語就把你打發(fā)了,根本不會多理會你。你現(xiàn)在這兩個問題解決了,以后再出現(xiàn)新問題,我可是不會管你的哦!可你要拜師那可就不一樣了,我會毫無保留的教你,幫你。好了,話都說明白了,到底怎么做,你自己選擇?!焙蜕邢冉o李正分析了利弊,然后一攤手,讓李正做出選擇。
“這,這個,大師,小可現(xiàn)在不想出家?!崩钫q豫。
“不用出家,你可以做我的俗家弟子?!?p> “還有大師,小可不想太受人管束?!崩钫€是擔心。
“不用擔心,我不會怎么管束你的。估計我也沒那時間。我只負責教你,幫你解決問題,至于如何行事,你自己決定就好。”
“這樣的話,弟子拜見……”李正說著,單膝跪下,就要給和尚行禮。
“拜什么拜?我給你說,我這里沒那么多虛套。你只要承認是我弟子就可以了。好了,徒弟,你現(xiàn)在既然是我徒弟,我就給你起個法號。起個什么法號好呢?師傅說我是悟字輩,那你該當是圓字輩,我就給你起個法名叫圓空可好?”
“圓空?這名字怎么感覺怪怪的。不過,師傅你覺得好就行?!崩钫饝讼聛?。
“嗯?!蔽蚩斩U師臉上露出笑容,對于這個徒弟的聽話還是很滿意的,“好了,圓空,你既已拜我為師。本來為師是沒有時間跟你閑扯的,現(xiàn)在嘛,為師怎么也要抽出點時間。來徒弟,我們到下面去。”
“嗯?”李正還有些疑惑,已被悟空禪師拉入一個地洞之中,眼前瞬間變得黑漆漆一片。不過悟空禪師好似對這地洞頗為熟悉,一路行去,在這狹窄的地洞之中竟然都沒發(fā)出什么聲響。
又過片刻,前方忽然出現(xiàn)光亮。悟空禪師拉著李正往前一跳,就跳入一個寬大的地洞之中。
“怎么樣,徒弟,師傅這地方還算可以吧?哈哈,外面那些人太過聒噪,老是來煩我,不過師傅有了這個地方就再也不用怕他們了。”悟空禪師得意道。
李正疑道:“外面那些人不能尋過來嗎?”
“尋過來?”悟空禪師一瞪眼,“我這地道挖的這么深,上面有鐵蓋蓋住,下面又挖了好些歧路迷惑人視線,他們能尋過來算他們本事大!就算真被他們尋到,師傅也不怕,大不了重新挖一個就是了,看是他們找的快,還是我挖的快!”
“那還是師傅本事高強!”李正夸贊了一句,朝著這寬闊地洞打量,只見這地洞之中空無一物,連個蒲團都沒有,只有塵沙撲簌簌往下掉。至于洞中光亮,那是頂上有一顆夜明珠。
“哈哈,看到了吧?師傅在這地底下生活,若是沒有這東西,還真有點不方便。這還是師傅費了好大勁才弄來的?!?p> “費了好大勁?卻不知師傅怎么弄來的?”李正疑道。像這么大一顆夜明珠,價值不菲。李正實在猜不出,他這個便宜師傅除了偷,還能有什么法子弄到。
“這個,這個就先不說了。我們先來解決你的問題?!蔽蚩斩U師略有些尷尬的岔開話題。
對于那夜明珠,李正也不過有些好奇而已,悟空禪師既然不愿意講,他也就沒多問,順著悟空禪師的話說道:“師傅,我有兩疑,第一,為什么我不能覺醒天賦,第二,若我覺醒天賦,要怎么辦才能避免變成野獸?請師傅幫我解惑?!?p> “兩個問題?分明是一個問題。這問題其實我方才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心,乃是一身之主。或有意,或無意,你全身都是在心的主宰之下運行。可是你每日欲望沾染,心上沾滿了塵埃,已經(jīng)無力掌控全身。你不能覺醒天賦,是這個原因,那些人變成野獸,也同樣是這個原因?!?p>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這個道理也很簡單,怎么以前沒聽人說過呢,難道這么多聰明人都想不到這一點?”李正疑道。
“想到的聰明人多了,只不過你接觸不到而已。更重要的是,以前沒這個必要。至于現(xiàn)在嘛,嘿嘿……估計不光是我們江陰城發(fā)生了這種事情,其他地方應該也都發(fā)生了這類事情。估計過不多久,你就能見到朝廷的應對之法了。不過,他們應對,也不過是最簡單的應對而已。在這方面,你師傅我才是最厲害的,你拜我為師算是拜著了,哈哈?!?p> “請師傅指教。”李正躬身道。
“這還不簡單,心中沾染了塵埃,就勤勤拂拭,把塵埃拂去就行了?!?p> “要怎么拂呢?”李正跟著問。
“很簡單,不去想就行了啊?!?p> “不去想?如果忍不住非要想怎么辦呢?”
“那這就需要一些輔助手段了。比如,想一次,就打一頓板子,看你還想不想?”
“這也是個好辦法,不過,打板子的那會,因為痛,不敢想了,可是后面疼痛一旦消失,又要想,那該如何?”
“這就需要一些強制措施了?!?p> “那是怎樣的強制措施呢?”
“這個,哈哈,師傅在這方面可是有不少經(jīng)驗的,想當初,師傅小的時候……嗯?”悟空禪師猛然意識到,不小心差點把小時候糗事抖出來,慌忙停住道:“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出來這么久,估計你家人都擔心,你且先回去,明天再來找?guī)煾?,師傅再慢慢給你講。”
“那好吧。”李正點點頭。他看出悟空禪師耽擱這么長時間,估計已經(jīng)很肉痛了,也不忍心再繼續(xù)打擾他。
“哈哈,好徒兒?!蔽蚩斩U師提起李正,朝著另一個方向鉆去。不多時,只聽嘭的一聲,悟空禪師將上頭一塊大石頂開,把李正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