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色昏沉,寂靜無聲。一只巨大的妖怪突然沖了出來,血紅的雙眼像燃燒的火焰,帶著血的氣息注視著年幼我,然而此時的我已經(jīng)嚇得雙腿發(fā)軟,放棄了求生。然而那個身影卻從我身邊走過,朝著我身后發(fā)出警告的低鳴。山我轉頭望去,身后的樹叢里走出一群餓狼,一雙又一雙饑餓的眼睛盯著我。
是他救了我。他是當之無愧的森林之王,救下我之后,他把我?guī)г谏磉?,教授了我許多事情,不斷地磨煉我,還帶著我一起巡視領地、一起接受臣民的敬意。我明白,他這是想要賜予我榮譽與責任,將這一份安寧傳承下去。
那一天終歸還是來了,他遭遇了狼群的伏擊,等我趕到的時候,身軀和內(nèi)臟都被啃食了干凈,只剩下帶著刺的獸皮。身邊的他的臣民都在哭泣。我沉默地將他的獸皮戴在身上,我將繼承他的榮譽、也會背負他的責任。
這是我成為森林之王的過去。成為森林之王后,我一心想要復仇,終于在河邊休息的時候,遇到了它們。就如最初的那天晚上一樣,河對岸是那群狼的眼睛,我握著刀走了過去,我一直等待著這一天。那群狼察覺到了危險,它們想要逃跑,可是已經(jīng)晚了……
我從狼群的尸體上踩過,走向森林深處。
然而解決完最后一只狼妖時,我也被它的毒爪抓傷,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然而我不甘心,我用最后的力氣,一口一口扯掉毒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毒發(fā)的關系,我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反而覺得自己的鮮血味道如此香甜,這是我第一次,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扯掉最后一塊毒肉后,我看到了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怯怯地向我伸出雙手,在我昏迷前,我聽到她叫我:哥哥。
我并不是她的哥哥。但無論我怎么解釋,她都不聽,還把抓來的老鼠烤了給我吃。我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地認定我是她哥哥,但,每當看到她期待的眼神,我卻無法置她于不顧。
但她終究是個弱小的人類,那日我們中了狼妖的陷阱,它們用巨石壘成結界抑制了我的妖力。我晝夜挖著石頭卻依舊看不見亮光,我知道身為人類的她快撐不住了,卻只能不斷地安慰她說:“別怕,有我在。”
但是我自己其實也快撐不住了,快沒力氣了,爪子也磨斷了,只好偷偷咬自己的手臂,用鮮血的滋味刺激著自己。只是,我沒想到回過頭,她用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說著:“請吃下我,然后活下去?!?p> 身為人類的薰,已經(jīng)被我吃掉了,之后哦用禁術把她變成了妖怪,如今她忘記了一切,無憂無慮,而我嘴里卻常常翻涌著,那讓我反胃的血肉味。不同于第一次嘗到鮮血時的味道,那種惡心感,讓我再也不想去觸碰。
——
“所以失去記憶的薰現(xiàn)在,是認為自己是人類還是妖怪呢?”青年坐在山風前方,看著被困住的山風問道。
山風搖了搖頭,回道:“我不知道,但不管她如何選擇,我都會保護好她?!?p> “那就記住自己的決定吧?!鼻嗄晷α诵φ酒鹕韥恚瑩]一揮手,撤掉了束縛山風的言靈。
“你……就這樣相信我嗎?”山風抬起頭,疑惑地問著,按他想法不是該用陰陽術或者式神探查他是否說謊嗎。
“你說的是真是假對我來講都無關緊要,我來只是確認一下你的態(tài)度的?!鼻嗄昱牧伺囊路系幕覊m,對山風說道:“你明知道我欲偷襲你,卻叫那只蟲妖帶走薰而不是用她來做人質,至少可以肯定你不會主動去傷害薰。至于你是因為什么原因而不得不吃掉她,那就屬于另外的事了。鎮(zhèn)子里那么多人,你卻從未再吃一人,就能看得出你的態(tài)度了?!?p> “不過,薰是妖怪這件事早晚會暴露,若是鎮(zhèn)子里的人傷害了薰,你會如何做?”青年吸了口氣,一臉嚴肅地問道。
“我……會不顧一切地保護薰。”山風在青年的注視下愣了一下,隨后坐直了身子堅決地回答道,并閉上眼睛準備接受青年的處置。
“是嗎,那我為了鎮(zhèn)子里的人著想的話得想辦法讓薰盡量晚些暴露啊。”出乎山風意料的,青年只是笑了笑,然后輕描淡寫地感嘆了一句。
“走了?!鼻嗄贽D身離去,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留下山風一個茫然的身影。
——
昏暗窄小的山洞內(nèi),翠綠的光華升起,籠罩過蟲妖的身體。以花鳥卷大妖級別的妖力,治療一下狼妖造成的傷輕而易舉。
“你和山風大人說了什么?”蟲妖低頭揉著自己恢復的右腳,低聲問道。
“呵,我問他,會不會為了薰,放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鼻嗄曜谝慌缘氖^上,審視著蟲妖的傷勢。
“他……回答了?”蟲妖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道。
“恩。”青年笑著點了點頭,“所以我回來了?!?p> 蟲妖情緒顯得有些低落,低下了頭問道:“薰這樣弱小又無知的妖怪,和繭一樣累贅,山風大人為什么要自縛呢……”
面對蟲妖提出的問題,青年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誰說繭是累贅呢?雖然它笨重,但是沒有繭的保護,蟲就無法化蛹成蝶,你就永遠是那個弱小的毛毛蟲?!鼻嗄晟焓贮c了點蟲妖的額頭,繼續(xù)說道:“你口中的山風大人原本是個弱小的妖怪,但是守護大家的使命感讓他成為了森林之王;薰雖然弱小又無知,但她喚醒了沉溺在血腥殺戮中的山風,讓他堅守著一顆溫暖的心。感情確實讓人作繭自縛,但是沒了這絲絲線線的約束,就永遠沒有破繭重生的一天?!?p> “我……不是很能理解。”蟲妖搖了搖頭,失望地說道。
“恩……那換個比喻吧?!鼻嗄晗肓讼耄叱龌璋档纳蕉纯谡f道:“當年弱小又丑陋你被厚實笨重的繭包裹著時安全又溫暖,是什么令你努力破開了繭呢?”
“我……想見那位大人。”蟲妖輕聲的說著。
“所以你現(xiàn)在如此美麗且被人需要不是嗎?!鼻嗄旰敛涣邌莸胤Q贊了一句,然后緊接著問道:“那么這里又黑又小又潮濕,根本不適宜居住,可是你卻以此為家,是什么讓你能忍受住這些不適,一直呆在這里呢?”青年站在山洞與外界的交界處攤著手,在他身后,是翠綠生機的山林和清爽和煦的清風,而他的前面,則是這個潮濕陰暗只有螢火的山洞,以及站在陰影處的蟲妖。
“我……”蟲妖咬了咬嘴唇,卻沒有說出來。
“因為這是外面通往這里的唯一通道,不是嗎?”青年看著蟲妖一副若有所思卻又不敢肯定的可愛樣子,笑著道:“只要守住了這條通道,躲在山里的同伴們就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危險。所以哪怕再孤單再難受都堅持了下來,只因為……”
青年轉身面向洞外的天空,薰乘坐著鸮恰好從頭上飛過,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
“能見到這樣的笑容……”
——
第二天,薰又回到了鎮(zhèn)子里,鎮(zhèn)子里的人對于經(jīng)常跑到外面過夜的薰早已見怪不怪,只有那幾個清閑的大媽依然在嘟囔著薰是妖怪。
青年在鎮(zhèn)子里舉行了一場義診,幫鎮(zhèn)里的人免費看了一次病。然后‘無意’地透露出了有一種叫‘蘿莉癥’的怪病,這種病能讓人保持蘿莉的外表,青春永駐。具體病因是因為受到刺激導致大腦部分神經(jīng)細胞壞死以至于腦垂體不再分泌生長激素類似的一堆鎮(zhèn)民們聽都沒聽過的高大上詞匯被青年扯了一大堆,在青年的刻意暗示下聯(lián)系到了薰的身上,終于成功將他們忽悠了過去,不再懷疑薰是妖怪。
蟲妖默默地守在山上,看著山下的這一切。
青年離去后的幾天,冥府使者到訪。
“我們在找一個叫薰的妖怪,她是本該死去的人類,卻變成了妖怪,擾亂了陰陽的平衡,我們需要帶走她?!惫硎购诖舐暼氯轮?。
“最近是否有來歷不明的新妖怪到來?”鬼使白瞇著眼,推開鬼使黑上前問道。
蟲妖想了想,問道:“告訴你們有什么好處?”
“作為交換,我們可以告訴你那位你追尋的大人的消息。”鬼使白笑著說:“冥界的閻魔大人擁有能看穿一切的能力,所以不用懷疑我們說假話?!?p> “沒有哦?!毕x妖在自己想要知道的大人的消息前搖了搖頭。
黑白鬼使失望的去其他地方尋找了,蟲妖站在山洞口目送著他們離去。
陽光從狹窄的洞口灑落下來,照亮了身后去玩山林另一側的路。許久前,在漆黑的森林里,也有這樣一條被螢火照亮的漆黑的路,而那位溫柔大人帶著疲倦的身軀從此經(jīng)過。以那位大人的溫柔,他的疲憊一定是為了保護他人留下的吧。傳聲蟲啊,請告訴山風大人,今日不要帶薰來這邊了。
天涯繪筆
懶癌絕癥患者!我先想想下一章京都的故事該怎么寫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