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好害怕……”
無笙低低的啜泣著,已經(jīng)被這個噩夢抽去了力氣,全身微微顫抖。
大哥的暖暖的懷抱,稍顯笨拙的安撫,讓她狂跳的心慢慢平穩(wěn)下來。
“沒事沒事,只是噩夢,夢醒了就好?!?p> 到底還是男女大防,謝無塵輕輕的放開妹妹,給她倒了一杯苦茶,用苦味讓她更清醒一點。
又怕她太苦了,從馬車的矮桌抽屜里取出了一碟豆沙穰卷。
無笙喝了一口苦茶,手里捻起一塊豆沙穰卷,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豆沙穰卷是妹妹最喜歡的甜食,她總是說豆沙的味道像極了思念的味道。
整天都吃吃喝喝的妹妹,怎么知道思念的味道呢。
但愿剛才只是一個夢,醒來以后,一切都會變好吧。
妹妹很快就回來了吧。
思緒還沒有平息下來,這邊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監(jiān)察司門外。
無笙和大哥下了馬車,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監(jiān)察司大門口竟然空蕩蕩的,大門緊閉著,兩旁的守衛(wèi)不見了蹤跡。
兩人只好走上前去,去敲門。手還沒有碰到門釘,院子不知道什么東西撞在大門上,轟的一聲,門板四分五裂了。
無笙被哥哥快速拉到身后護(hù)著,頭發(fā)上只是落了幾塊木屑,站在前面的哥哥則沒有那么幸運了,整個人被揚起塵土撲的灰土得很,天青色的衣擺被濺上了血跡。
無笙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守門的衙丁,院子里一群衙丁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乞丐手上抓著一個兩三歲的男童,整個臉憋得通紅。
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嚷著,才在人群里發(fā)現(xiàn)了更狼狽的二哥。
整個人的衣服像是被在污水缸里涮了一遍,又?jǐn)Q干,臟兮兮皺巴巴的,完全沒有早上剛出門的樣子。
“汪包子,你快把孩子放下,你這樣會嚇到他?!?p> 謝二哥拿劍晃著,指向那個乞丐。周圍的衙丁只一個勁的圍著,卻沒有一個人敢往前去。
汪包子?那個人是妹妹每天都要念叨好幾次那個連嫦娥都能貪吃胖胖的包子鋪老板么?
雖然做的是賣包子的生意,聽說相貌俊逸,身材健碩,還被稱為包子國士,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整個人就像是被咸菜壇子里腌過了一樣,又干巴又蒼老。
突然那個乞丐看向她,裂開嘴笑了,嘴角的血漬格外刺眼,脖子上也血跡斑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這一瞥不要緊,看的無笙后背直發(fā)冷,乞丐的嘴角和她夢里紅衣少女的嘴角是那么相似,還有嘴角脖子上的血……無一不讓她想起那個噩夢。
那個乞丐丟下那個孩子就朝無笙奔來,圍在他后面的衙丁趕緊抱起孩子,招手讓衙醫(yī)幫忙看看孩子。
謝二哥緊跟其后,亦欲將他擒拿。
無笙被大哥護(hù)在身后,看到大哥拿出藏在衣擺里的漫天花雨,自己從頭上拔下銀釵,從中間打開,取出師父給她的芙蓉金針。
這里面的金針和她平常使用的不同,平常她用金針都是為了救人。
而銀釵里面的金針則是為了防身。
她經(jīng)常和師父行走在市井里,遇見惡徒無賴倒是不少,但是這個金針則是第一次拿出來用。
銀釵里的金針只有三枚,她只取出了一枚,便把其它的金針收好。
因為金針中空,比羽毛輕了很多,她的內(nèi)力尚淺,不能發(fā)射出去,只能近身刺出。
金針中空,里面藏著見血封喉,一旦被刺入皮膚,便會觸發(fā)毒液,瞬間暴斃。
乞丐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奔至無塵面前,完全無視他手中的暗器,自恃出掌迅猛,力量足以撼動百斤巨缸,一掌劈向他肩膀。
只聽見咔嚓一聲,大哥的右膀子便垂在身旁,俊秀的臉?biāo)查g慘白,豆大的汗珠子便滾落下來。
一聽到這聲音,無笙便知道大哥的手臂傷的極重。
還未等她深思,一股惡臭已經(jīng)把她包圍了,那個乞丐已經(jīng)攥住了她的胳膊,整個手臂都開始疼了起來。
什么時候汪包子武功變得這么深不可測,曾經(jīng)她和妹妹去過汪包子的包子鋪,那時候汪包子明明一點武功也不會。
那個時候,汪包子還因為和女客們調(diào)笑,被自己老婆胖揍得鼻青眼腫。
“妹妹……”
謝無塵忍著痛,用左手摁下了漫天花雨,只見無數(shù)只飛針朝汪包子飛去。
謝無塵昨晚上對自己的暗器搗鼓了半天,調(diào)整了一下,增加了每次飛針的數(shù)量。
今天是第一次拿來嘗試,卻沒想到自己右臂受傷,效果便遜色了不少。
此時,謝二哥無垠的劍已經(jīng)插入汪包子的后背,“嘣”的一聲,精鋼鍛造的劍斷成了兩半。
無垠慌忙之中穩(wěn)住身形,才不至于摔倒。
“這朵花真真是世間少有……”
汪包子身上中了一劍,背后無數(shù)個飛針,卻神閑氣定,還在調(diào)戲著無笙。
雖然汪包子模樣大變,但是這個臭毛病還是改不了。
說著,手就往無笙的臉拂去。無笙微微一側(cè),苦于手臂被擒,堪堪轉(zhuǎn)個半身。
汪包子丟下無笙的手臂,跟著轉(zhuǎn),見美人不抬頭看自己,便要抬起無笙的下巴。
說那時快,無笙上前一步,藏有金針的手拍向汪包子脖頸,用的正是師父教的浮光掠影。
手速之快,無垠眼前只見一道光影,汪包子便軟趴趴地倒在地上。
無笙早已經(jīng)奔至大哥身邊,正幫他查看傷勢。
謝二哥朝著那些呆若木頭人的衙丁揮一下手,示意將衙門里最粗的玄鐵鏈子拿出來,把汪包子困著,以防萬一。
幾個衙丁手忙腳亂,將汪包子捆得跟包子一樣,方才罷了??粗乖诘厣系囊呀?jīng)斃命的兄弟,心里暗怕不已。
“你們先看著汪包子,有什么動靜,小心行事,”謝無垠交待了幾句,便丟下這邊院子不管了,引著大哥和妹妹往后院去了,好讓妹妹幫大哥好好看看傷。
看著地上儼然死人樣子的汪包子,幾個衙丁面面相覷,只好硬著頭皮答應(yīng)著。
吃過虧的他們,這一次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躺在門口的就是自己了。
到了書房,謝無垠便被無笙打發(fā)了出去,去后廚打些熱水去。
自己還真的是跟熱水有緣,每個人都讓自己打熱水,無奈的搖搖頭,謝無垠便往后廚去了。
這時候衙醫(yī)已經(jīng)將藥箱送了過來,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無笙用剪刀剪開大哥的衣袖,看到紅腫的胳膊,心疼不已。
“會很痛,大哥你忍著點……”
無笙伸出雙指順著大哥胳膊從上滑到下,就這一下,大哥的身體顫抖不已。
不過無笙松了好大一口氣,好在骨頭沒有事,只是脫臼了。
掌力淤積在胳膊上,所以才這般紅腫。
她右手抓住大哥胳膊,左手扶著他肩膀,推拿一番,順勢一提,便將脫臼的胳膊復(fù)位了。
無塵臉上早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雙唇失去血色。
雖然胳膊脫臼已經(jīng)復(fù)位了,但是最關(guān)鍵的還沒有處理。
現(xiàn)在急需要做的就是將淤積在胳膊里的掌力給引出來,不然時間長了,血管會爆裂,到時候就晚了。
“妹妹,水來了……”
謝無垠提著一木桶水,晃晃悠悠的進(jìn)來了,哐當(dāng)一聲放在她面前,水濺了出來,險些燙著她。
謝無垠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你要多少水,我就提了這么大桶,不知道夠用不夠用?!?p> 無笙看了一眼木桶,也不知道二哥抬了多少水,這一路走來搖搖晃晃的還剩了大半桶水,也勉強(qiáng)夠用了。
環(huán)顧了四周,無笙指揮著謝無垠搬來了比木桶略高的臥榻,讓大哥面朝下的趴著,胳膊自然的垂下。
待到木桶移到臥榻旁邊,無笙已取出了懷里的金針,在無塵的十根手指間刺了幾下,便將胳膊泡進(jìn)了熱水里。
“二哥,你去吩咐廚房煮點豬肝粥,待會兒給大哥吃點……你且快些回來,我和大哥有些話要跟你說?!?p> 謝無垠走到房門,招手叫來衙丁,吩咐完便走回來,搬了椅子坐在了榻邊。
無塵看了無笙一眼,無笙示意讓他休息,她來講,畢竟說太說話不利于他傷勢。
無笙深吸了一口,再次去回憶那些事情,真的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等到無笙講完,她早已是臉色發(fā)白。
無垠站起來分別給他們二人倒了茶,悶下一口茶,說道,“師父和爹爹這么做自有他們的道理,妹妹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
“只是這件事遠(yuǎn)比咱們現(xiàn)在能看到的復(fù)雜得多。這一次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怪不得爹爹吩咐我一定要叫上赤羽軍,還讓你們也過來了,看來準(zhǔn)備讓我們知道將要面臨的什么……”
一向嘻嘻哈哈,和妹妹玩耍在一處的謝無垠突然認(rèn)真起來,讓人好不習(xí)慣。
無笙看著二哥,感覺他好像變了。
“小蓮死的時候,大哥在場,她的狀況妹妹也有所耳聞吧。原以為是個意外,如今卻發(fā)現(xiàn)是個陰謀?!敝x無垠看著窗外,幾只鴿子咕咕的叫著。
“你們剛才看見的那個乞丐,就是汪包子。小蓮的瘋狂,是因為脖子里被種下了東西。而汪包子沒有,但是卻完全變了一個人?!?p> “雖然行事風(fēng)格相近,但是內(nèi)里的東西卻變了。功夫是一方面,殺戮欲的增長更甚。我們好幾個衙丁都沒有制得了他?!?p> 謝無垠看著無笙,問道,“妹妹,你跟著師父學(xué)醫(yī),呆的時間很長,有沒有遇到此種怪癥?”
無笙搖了搖頭,說道,“如果說妹妹也受了影響的話,可能跟丹毒有關(guān),師父給我的方子是治療丹毒的?!?p> “目前為止,三個人的面目上都沒有丹毒所出現(xiàn)的紅斑、發(fā)熱等癥狀。而爹爹和師父年輕時遇到的那群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也只能再問問他們了……”
“汪包子是怎么出現(xiàn)在監(jiān)察司的?”
無塵突然發(fā)問,“還有他最近幾天都去了哪些地方,見了哪些人?”
這一串問號,把無垠給問住了。
“我到的時候,汪包子已經(jīng)在監(jiān)察司了。聽手下的人說,汪包子當(dāng)街耍流氓,被抓一直都很安靜,結(jié)果在押進(jìn)門的時候,突然出手抓了一個男童。然后就開始雙方對峙?!?p> 話落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么,忙說,“對了,聽兄弟們說,汪包子好像不怕疼,被刀砍了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p> “如今這情況,只能讓五城戍防營抓緊巡查,看有沒有相似的人出現(xiàn)。另外你們監(jiān)察司也該去訪查一下汪包子最近幾天的行蹤……咳咳……咳咳……”
無塵說完這幾句話,便咳了起來。
無笙連忙前去拍了拍,用手掌在大哥后背探了探,看五臟六腑是否受傷。
巡察一圈,發(fā)現(xiàn)無事,便放了心。
突然一陣跑步聲傳來,還沒看見人影,便聽見慌里慌張的叫聲。
“案首,不……不好了……汪包子他……他又活了過來,精鋼鐵鏈已經(jīng)快被掙脫了……”
聽了這話,謝無垠就要往往外去,被無塵抓住了衣角,遞過去一件物件,是漫天花雨。
謝無垠點點頭,看了無笙一眼,說道,“你就和大哥呆一起吧?!?p> “我……大哥這邊已經(jīng)無礙,我更擔(dān)心的是你?!?p> 無笙看看躺在榻上的大哥,又看看時不時會犯二的二哥,不知道該怎么辦。
“無笙你和無垠一起過去,我這邊沒事?!?p> 無塵看著泡在木桶里的手臂,冷然的說道。
他的手臂比剛才好多了,他能夠感受到水溫的變化,不再是被疼痛凌駕一切感覺。
“好,大哥,你這邊自己要多注意。等我們回來,我們在一起喝粥。”
無垠一邊走一邊說著,估計待會兒豬肝粥剛好暖糯宜食。
無笙看著走在前面的哥哥心有旁騖的樣子,看來待會兒還是需要自己多注意一點。
現(xiàn)在還有兩根金針,待會兒可以故技重施,再次重傷汪包子,不然結(jié)果將會不堪設(shè)想。
想到這,無笙捏了捏手中的銀釵,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沒有小劇場了。
屢屢驚嚇,無笙該休息一下
接下來該嚇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