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一個女人。”
“二殿下對我說過,他瞧見過縱火的人的長相,畫像上的,就是那人?!?p> 慕容垂眸,“你的眼睛現(xiàn)下還看不清,二殿下一早也已經(jīng)回皇城了,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這畫上的人是誰。”
陌衿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這全然是一副要與她做交易的口吻,她愣了片刻,才幽幽的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原是這樣的人?!?p> 他沉聲一笑。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
陌衿不想與他交易,她存著一點私心,不想他們之間,變成各取所需的關(guān)系。
但既然他連這一點小念想都不給她留,那也就罷了吧。
“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應(yīng)了我,以后不再處處護著別人,多為自己打算?!蹦饺菘粗?,神色嚴(yán)肅。
陌衿沒有想到他會說這個,淡聲道,“你高看我了,我不是那種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你才認(rèn)識我?guī)兹?,不懂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當(dāng)然懂?!彼拖律韥恚兆∷氖?,語氣溫軟,“小衿,我真的很怕你受傷,你知道……”
你知道你每次受傷,我有多心疼嗎?
這句話只能咽在肚子里,爛掉。
陌衿聽他的語氣軟了,她的心也跟著軟了,“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了?!?p> “好,我信你?!蹦饺菟坪蹙驮诘人@句話,聽到她說出來,他也就放心了,輕輕一笑,松開了握著她手的雙手,解開她身上的穴道。
陌衿急忙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指,“你要我答應(yīng)你的我也應(yīng)了,你該告訴我,畫上是誰了吧?”
他將手抽回來,“我不認(rèn)識?!?p> 陌衿又伸手去拉他的袖子,緊緊攥住,“你費了這么大的精力為我養(yǎng)傷,難不成是為了要把我氣死嗎?”
慕容失笑,搖搖頭,“我是真的不認(rèn)識畫上的人?!?p> “那你去問四九,他一定知道的?!?p> 慕容將那畫軸拿在手中,起身來,對她道,“我就這么一個籌碼在手,怎么好輕易給別人看?日后我還要拿這個要挾你的。”
“你!”
“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回觴月居,我已經(jīng)叫人送了藥膏過去,火傷處每日擦一次,三日泡一次藥澡。”慕容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面走,悠悠笑道,“是你說在路上碰到,可以與你寒暄兩句。若真遇見,別裝作兩不相識。”
陌衿掀開被子,翻身坐起來,要去拉他的袖子,“你等等。”
他側(cè)身讓開,垂下眸子掩過眼底的一抹無奈,將畫筒并在身側(cè),快步走出了廂房去。
陌衿下床去追他,但他走得很快,她才跟出去兩三步,那墨黑的長影就消失在了一片光亮之中,這感覺,像極了夢中她追著師兄跑,卻永遠(yuǎn)都趕不上他的場景,那種失落和無助一下子涌上心頭,叫她冷不禁吃了一跌,半歪著身子坐在冰冷的地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她害怕了。
在這個繁花小筑,她孤立無援,忍氣吞聲,每日都小心翼翼,活得像螻蟻一般,對誰都不敢得罪,退讓三分,最終那些人還是要來害她。
若不是有人告密,蘇纓怎么會得知她與鬼燈行的內(nèi)應(yīng)聯(lián)系之事?若不是白素阻撓,她怎么會受盡七十二道刑罰,服下凝容,日日痛不欲生。若不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她又怎么會受這一場火傷,到現(xiàn)在還不敢看桌上的銅鏡一眼?
還有瑾袖和媛娘,因為她的軟弱無能,一個無憑無故成了失心瘋,一個差一點連命都沒了。
最后連景桓,也要站到她看不清摸不著的那個對岸。她以為至少他,至少他是不同的,她的直覺從來沒有錯過,這一次卻錯得徹頭徹尾,她知道一個要與她交易的人,便無論如何不再能進到她的心里。
所以,她害怕了,與其說害怕,不如說是,絕望。
浸入骨髓的絕望。
片刻之后,四九推門進來,見她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雙失神的眼睛,呆呆看著地下,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白,仿佛是個死人一般,連氣都不見出。
他立刻上前來,將她扶起身,送到床邊,小聲的問她,“姑娘,好好的怎么,怎么哭了?!?p> 四九從沒見她哭過,即便是痛的冷汗直冒,咬破了嘴唇的時候,她都沒有掉過一滴淚。
陌衿抬起手來,在臉上摸了摸,真的有冰涼的液體,她急忙抬袖擦去,對四九笑道,“我這是高興的,我的傷好了,終于可以回觴月居了?!?p> “可四九看來,姑娘不像是高興的樣子?!?p> 陌衿強堆了笑容,仰頭看向四九,“這些時日多謝四九小哥的照顧,小哥見到先生,也請代為轉(zhuǎn)達陌衿的謝意。過幾日,陌衿定會親自去思微堂拜見?!?p> 四九點點頭,“好,四九一定轉(zhuǎn)達。剛才景大夫交代,姑娘再休養(yǎng)一日,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四九已經(jīng)叫人去觴月居傳了話,讓他們打掃干凈,候著姑娘?!?p> “有勞了?!?p> 話到這里,陌衿忽而想到一件事,抬眼對四九說,“算算日子,還有不到一月,便是先生的生辰宴,四九小哥一直跟在先生身邊,我想請教小哥,先生喜歡什么樣的壽禮?”
“姑娘有心。先生他向來不喜歡那些金玉器物,也不中意什么奇珍異石,非要說有什么在意的……應(yīng)該只有熏香了吧?!?p> 熏香?
四九挑眉,“我一直覺得先生對姑娘照顧,就是因為姑娘這一門調(diào)香的好手藝。去年姑娘不是送過蘇管家一個香餅子嗎?先生聞過一次就整餅都要了去,收在書房的屜子里,想是珍惜,難得拿出來用一次?!?p> 陌衿回想起來,去年剛?cè)胂牡臅r候,她聽瑾袖無意間提起蘇管家有失眠的小癥,便采了些菩提蓮,將安息香碾碎了,又加了些龍腦、扶蘇,做了個小香餅,差人送了去。
她這么做只是為了討好蘇管家,讓觴月居的人的日子過得滋潤些,但到底不過是件小事,四九不提,她都快忘了。
卻沒想到,那人會喜歡那個香餅。
這邊,四九提議道,“姑娘不如就送個這樣的香餅做壽禮,先生應(yīng)該會很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