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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探險家

第三十七章 雙河冰塔

雪國探險家 克瑞斯鄒 4903 2017-03-22 08:00:00

  我醒來的時候,已是黎明。我在另外一頂帳篷,只有我一人待在這里。我揉了揉眼睛,起身往外面走去,走出去后我嚇了一跳——當(dāng)我在睡帳篷的時候,大部隊的人全都在睡袋里,躺在裸巖上,看上去異常無比。我推了推離我近點的蔡凜崇,問他這是怎么一回事。

  “睡袋比帳篷要暖和很多啊。”蔡凜崇打著哈欠,說道,“冷死你丫的最好!凈是給我們?nèi)锹闊阆У哪菐讉€時辰,向?qū)Ф疾恢雽に蓝嗌俅瘟?,一邊哭一邊還說對不起誰誰誰?!?p>  “向?qū)??大龍哥么??p>  “對啊,就是大龍哥啊?!闭f著,他從睡袋里抽出手來,望了望手表,然后翻過身去,道:“距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那樣,我得抓緊時間,能多睡一下就多睡一下咯?!?p>  見他入睡了,我便不再煩他,獨自一人坐在一塊裸巖上,惆悵不已。無意間一抬頭,竟看到了滿天的星星,我記得當(dāng)時和耳罩佬待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沒有那么多星星的啊,怎么如今突然冒出這么多星星來的?我沉思了會兒,心想:應(yīng)該是天氣的問題吧,陰天當(dāng)然看不到星星啦,而現(xiàn)在呢,烏云散去,星星自然而然就冒出來咯。

  我望著璀璨的星空,腦海里卻一直回蕩著剛才蔡凜崇所說的話。

  我真的,只會給別人惹麻煩么?

  正當(dāng)我垂頭喪氣地望著星空時,突然有一種似夢非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在想什么呢?”

  我心一顫,回頭一望,只見大龍哥睡眼惺忪地坐在我旁邊,四周一片寂靜,就連大龍哥揉眼睛的聲音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嚇?biāo)牢伊?。原來是大龍哥啊?!蔽疫@才放心下來,說道,“這么早起床來干嘛?多睡一會兒不是更好么?”

  “唉,老了。想多睡一會兒都不行,生理鐘響了,再怎么想睡也是睡不著的了。”我被大龍哥的這番話給震住了,不禁好奇,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大龍哥一番。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身穿古風(fēng)十足的長袖衣,身材被多余的布料擋住了,看不清楚,而這次,他穿著沖鋒衣褲,戴著目鏡,套在腳上的靴子是真皮的,幾乎全副武裝,可無論他再怎么前衛(wèi)、對古風(fēng)再怎么癡迷,也遮不住他日益衰老的面容和身材。今年他45歲了,按理來說正處不惑之年的男人一般都是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的主兒,但大龍哥和鵬哥好似一直都處于而立之年那樣,還在追求某些東西,還會因某些羈絆而繼續(xù)深入危險的地方去探險,我覺得,不管別人怎么看待他們,至少我會自始至終尊敬他們、仰慕他們。

  接著,我鼓起勇氣,試圖套出有關(guān)大龍哥本人的一些信息或資料,可我的問題都被他給一一謝絕了,不肯作答。我無奈,只好坐在一旁,自顧自地玩起了雪。

  “希洋啊,你知道你爸以前和我聊過最多的話題是什么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丟掉剛捏好的雪球,拍了拍身上的雪,重新坐回大龍哥的身邊,然后一臉期待地望著他,示意他快點說出答案。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副極其欣慰的神情來,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爸這人呀,可倔啦。在我們這些探友面前,竟耍些小招數(shù),只為逗我們開心。他呢,是我們第一批成員里公認(rèn)的開心果,而且啊,他能很清楚地知道哪種身份在哪種場合下應(yīng)做哪些事情。比如說玩德州撲克吧,以前他可是我們幾個弟兄當(dāng)中只要一玩就準(zhǔn)贏的那個人,再比如說,有一次我們深入羌塘無人區(qū)進行實地考察那會兒,他冒著凜冽的大風(fēng)——”

  “大龍哥,跑偏了啦?!蔽掖驍嗔怂幕貞?,說道。

  “無論和他去哪個地方探險,他和我還有其他的探友聊得最多的話題,就是他的兒子鄒希洋,也就是你?!彼f著,我的眼角頓時癢了一下,“他老是和我說,哎呀,我的兒子在鄰居家過得好不好啊;我回去后兒子會不會笑我變成黑人了?。晃覐漠?dāng)?shù)貛Щ厝サ耐撂禺a(chǎn)不知道兒子會不會喜歡啊……在他的生命里,除了他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還有探險事業(yè)之外,最在乎的人依然是你,最在乎的事依然是習(xí)慣于考慮要怎樣做才不會虧待我最疼愛的寶貝兒子?!?p>  我在一旁沉默地聽著,情緒沒有絲毫波動,要是換做幾年前的我,早就哇哇大哭了起來,哭到雪崩都有可能。

  大龍哥見我如此鎮(zhèn)定自若,顯然被嚇到了,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道:“不說這個了,聊些其他的話題吧?!蔽尹c了點頭,以示同意他的意見。

  “我今年四十出頭了——”

  “我知道?!蔽以僖淮未驍嗔舜簖埜纾安缓靡馑?,請繼續(xù)?!?p>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像你爸那樣,找個女人結(jié)婚生子么?”他挑了挑眉,對我說道。

  我冥想了會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為我和你爸不一樣?!?p>  “不一樣?”大龍哥說的話我竟一句都沒聽懂,什么不會像我爸那樣結(jié)婚生子之類的話……難道和老爸遇難的真相有關(guān)聯(lián)么?

  他用一種詭異到不能再詭異的眼神望著我,見我沒反應(yīng),然后嘆了口氣,道:“果然?!?p>  “什么果然?。看簖埜缥野萃心阏f話能不能不要只說一半???”我扶額,道。

  聽我這么一說,他竟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yīng)而已?!?p>  我追問道:“什么反應(yīng)?”

  “沒什么?!彼f。見追問沒有結(jié)果,我便很識相地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了。從小老爸就教我:如果別人不愿意回答你所提出的問題,那么最好就不要再去追問第二遍,也許問題的答案會超出你的想象范圍之內(nèi)。若你真想知道的話,只能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不要為難別人,不要硬是勉強別人去給你一個合理透徹的答案。

  所以,我是不會勉強大龍哥的。

  就這樣,我和大龍哥坐在帳篷旁邊的裸巖上聊天,聊著聊著,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紫紅色的朝霞在對面的天際線上大放異彩,星辰的光芒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的萬里晴空,泛著寶藍色的光輝,將身后的一座座雪山點綴得美艷而不失大氣風(fēng)范,給人幾分可愛的同時,還令人感到些許敬畏之情。而天邊的晨光則像三色筆那樣,將每一條山舞銀蛇、每一頭原馳蠟象都上了它們該有的顏色,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熠熠生輝、翹楚動人。

  最后一抹紅暈映在天邊,接著日出東方,天徹底亮了起來。

  大部隊的成員們陸陸續(xù)續(xù)醒了過來,最先起來的當(dāng)屬林杰會長,他把睡袋卷起來,放進背包里,瞥了一眼我和大龍哥,說道:“你們這么早就起來啦?!?p>  “嗯,睡不著?!贝簖埜绱蛑?,“現(xiàn)在就想睡了呢?!?p>  “待會兒就要出發(fā)咯,哈哈,沒時間睡覺了啦?!绷纸苄ζ饋淼臉幼舆€挺不錯的嘛,配上他那精致的五官,在女生的眼里應(yīng)該算是帥哥了吧,而且性格又好,和藹可親,給人一種很好溝通的感覺,無論到哪里都是招人喜歡或敬仰的類型,不像耳罩佬,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配上機器人般的說話語氣,實在是讓人倒胃口。

  等全員都起來后,林琳站在一塊較為顯眼的裸巖上,喊道:“集中!集中隊伍!我有話要說!”隊伍就這樣被集中起來,謝諧寧和大龍哥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而我和林杰站在最后面,將近數(shù)百人聚在這塊雪地上,第一時間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娘的又要做課間操了。

  林琳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隊伍,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喊道:“由于隊伍的人數(shù)過于龐大,聚在一起進擊雪蓮峰的話,難度相對而言也會很大,所以,在這里我打算將隊伍分為兩組,分別進擊木扎爾特冰川?!?p>  什么?分為兩組?我頓時懵了,不知所措地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林杰,只見他從容地點了點頭,以示同意林琳的安排。緊接著,我將視線放在大部隊里,幾乎沒有人反對林琳的安排。我原本以為,這種安排勢必會遭到成員們的一致反對,至少我覺得一起進擊木扎爾特冰川的話,團隊合作的效率和水平會提高很多,但不利于管理者的管理,所以只能二選一,要么管理者辛苦一點,要么分成兩組以上的團隊,分別進擊雪蓮峰。既然都沒人反對,那我也沒什么好反對的咯。

  “很好。”林琳再次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里是西南走向的高地,山谷與山脊縱橫交錯,所以進擊雪蓮峰的路線有很多條。根據(jù)實際路程的長短以及其周遭環(huán)境來擯除糟粕,得出以下兩條路線?!?p>  說著,她指了指右手邊的方向,我定睛一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的確有一條不算寬敞的小道,一邊是雪巖,另一邊是斷層,走起來想必會十分危險,而且那個方向正好是日出的方向,前幾天剛過立夏,故林琳所指的進山路線是朝偏東北方向進發(fā)的。

  “這兩條路線一開始都得從我右手邊的這個方向走起,直至雙河冰塔那里,一邊是正北方向,另一邊是偏東南方向的,然后分別進擊雪蓮峰,最后在二號營地集中。而木扎爾特冰川就在二號營地附近的區(qū)域,所以這次活動,大家一定要齊心協(xié)力,才能到達木扎爾特冰川,要不然,單憑一個人的能力是到不了那里的?!闭f完,林琳從裸巖上跳了下來,開始分組。

  我所在的組里,有林杰會長、大龍哥、蔡凜崇還有上官京嫣,其余我認(rèn)識的人都被分到另外一組了,而我所在的組的管理者就是林杰,向?qū)б廊皇谴簖埜?;而另外一組的向?qū)t變?yōu)橹x諧寧,管理者依舊不變,是林琳。

  就這樣,我們兩組成員一齊出發(fā)。這次我和大龍哥走在前面,林杰墊后,蔡凜崇和上官京嫣位于中間。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我始終搞不懂一件事,于是我問大龍哥:“為什么這次科考活動要講究隊形?”

  大龍哥掂了踮背包,表情嚴(yán)肅地說道:“其實每一次由探協(xié)主辦的探險活動都很講究隊形,但這次情況很特殊,務(wù)必要保持隊形,無論什么突發(fā)狀況出現(xiàn)都好,隊形是一定不能亂的?!?p>  “突發(fā)狀況?”我疑惑道。

  大龍哥望著我一臉疑惑的樣子,表情緩和了很多,笑出聲來,說:“運氣不好的話,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以大龍哥作為向?qū)У膽B(tài)度來看,探協(xié)這次是玩真格的了。這不免讓我感到疑惑,探協(xié)此行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尋找一種神話化而在現(xiàn)實中存在的概率極小的紫薰雪蓮并采集其標(biāo)本這么簡單?其中會不會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抑或紫薰雪蓮這種植物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隱藏于其中?

  “欸,發(fā)什么呆呢?大白天的?!毕氲竭@里,蔡凜崇走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你不是站中間的么?怎么到前面來了?”我問。他甩了甩置于額頭前面的劉海,提了提目鏡,說道:“是會長叫我來這里的好不好?”

  “哦?!睉?yīng)了這一句,我便不再想理他,可他偏偏是個話癆般的存在,這點與愛裝酷的盧具威截然不同,從剛才到現(xiàn)在,他一直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從古今中外的探險家所寫的游記,到現(xiàn)代都市男性的職業(yè)病以及他對把妹技巧方面的見解……聽得我耳朵都快起水泡了!

  最后他問我:“對了,消失的那幾個時辰里,你都在干嘛?為什么你會比我們早到一號營地的?”

  我瞥了他一眼,心想:我會告訴你我和一個大神在雪地里繞圈子么?你知道和一個面癱的機器人交流感情是多么費勁的一件事情么?算了,想必你也不知道的了。告訴他這些,還浪費我的口水,真不值,于是我就沒回答他的問題。

  他見我有意無意地避著他的問題,便識趣地不再發(fā)問了,轉(zhuǎn)頭和大龍哥聊時尚去了。一開始大龍哥也很煩他,但漸漸地,聊著聊著兩人都興奮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樂乎。此時此刻,我竟有點羨慕蔡凜崇這小子,時尚、攝影、藝術(shù)之類的東西他全都懂,而且有很強的社交能力,不像我,社交能力差到爆。想當(dāng)年我還在念書那會兒,大概上高中那樣吧,我在班里一直沒有朋友,一個人上學(xué),一個人放學(xué),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被老師罰抄古文……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的我還挺可憐的,不僅在學(xué)校里是一個人,打開家門,喊一句“我回來了”,沒人應(yīng)我,還是一個人。

  就在這時,我竟想起了耳罩佬。他那孤獨離去的背影如同烙印一般烙在了我的心里,他是那么的孤獨,他那離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寂寥,但他的孤獨卻和我的孤獨不一樣,他是強者,強者是不需要朋友的,只能孤獨求敗,一生亦是如此,周而復(fù)始,尋找下一個挑戰(zhàn),只活在自己身為強者所建造的世界里,歲月靜好,無需踏入紅塵,自尋煩惱。而我的孤獨,才是真正的孤獨,帶有挫敗感的孤獨。因社交能力差而產(chǎn)生的挫敗感,恐怕我這一生也只能這樣了吧?

  想到這里,身后的成員們開始嘰嘰喳喳似的小聲議論起來。我正納悶他們?yōu)楹我幌伦泳拖裾ㄩ_了鍋的螞蟻那樣議論個不停呢,拐了個彎后,眼前竟閃著乳白色的耀眼光芒,要不是戴上目鏡的話,眼睛早就被閃瞎了。我迎著刺眼的光芒定睛一看,只見三根明晃晃的水晶冰錐呈傾斜狀屹立在雪地上,形成一個如同金字塔的錐體,陽光照在上面,并反射在我的視網(wǎng)膜里,無比刺眼。

  適應(yīng)了刺眼的光芒之后,我再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錐體兩側(cè)正好各有一條小徑,左邊的小徑一路往下傾斜,像是通往斷層底部的小道;而右邊的小徑一路往上,陡峭的坡度還好,不是很大,只要腳踏實地,應(yīng)該用不到上升器。原來這就是林琳所說的雙河冰塔啊,相當(dāng)于城市路口的指路牌呢。

  這時大龍哥說道:“林琳他們一行人比我們早出發(fā),估計應(yīng)該是往右手邊的小徑走了。那我們就往左手邊的小徑走好了?!?p>  大家都同意大龍哥的說法,包括我。于是我們一行人便往左手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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