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火機藏處
理魚如今住在淮陵的單元樓,依山傍水。合虔是坐著直升機來的,停在小區(qū)草坪,讓子車遲隨意,就提了個小盒子上了樓。
南容豎不在家里,理魚來開了門。時過境遷,第一次從正門進入她居住的地方,合虔倒感覺有些拘束了。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把之前一個收藏家朋友送的里拉琴拿來了?!焙向f上樂器盒,說道,“我不會彈。琴放在你這里,或許更有價值一些?!?p> “公子客氣了?!崩眙~沒有拒絕,接過琴盒,放在茶幾上打開。琴盒是新的,琴的樣式卻頗有年代感,比起可彈奏的樂器,更像是古董。她隨手撥動了兩下,音質(zhì)輕柔圓潤,空靈悠揚,果真是把好琴。
仿佛來自云間的樂音從理魚指尖流出,合虔知道自己沒有送錯人。
“那么,”理魚坐在沙發(fā)上,微弓著身子,“公子近日為何事所困?”
“不說我了,我想聽聽你的事?!焙向瘬u了搖頭,說道,“這兩年多……在你身上,一定發(fā)生了很多事吧?”
“這兩年我一直在國外生活,無事聽聽演奏,樂得清閑?!崩眙~簡單地說道,“寄宿的家庭里,爺爺奶奶都是音樂家,我有幸跟他們學了些樂理知識,也略會了點西洋樂器?!?p> “他……沒對你怎樣吧?”
理魚手上的動作停了停,看向合虔。合虔被她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又垂下眼,繼續(xù)彈奏起來。
“公子其實是為他而來的吧?”理魚輕聲說道。
“……怎么看出來的?”
“我做過瞎子,對聲音更敏感些?!崩眙~依然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重音、情感全壓在‘他’上。若我說錯了,還請公子見諒?!边^了一會兒,理魚又開口,算是回答前一個問題:“他對我很好,只是我一直不能看透他,甚至一直以來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p> “他是重犯?!?p> “對女士倒還紳士?!崩眙~說道,“雖說阿姊提醒我他慣會哄騙人,但我確實沒受什么傷害。剛才說的話,也不是為他開脫?!?p> 當然,合虔也想知道理魚當年假死是怎么回事,但當下這事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就沒再提起。
“你不再彈箏,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也算不上。大概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崩眙~這次沒有停下彈奏,說道,“伯牙絕弦是為子期,我卻是自欺?!?p> 合虔看著她,從她的神態(tài)動作上看不出情緒起伏。
“過去的我,惶恐、膽怯、知而不言,也耽誤了些事情。箏焚毀了,我反而解脫了些?!彼f道,“不過是諉過于物罷了。如今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向警方坦白過,也不見得心里灑脫?!?p> “真?zhèn)麘训脑挘粡椧擦T。只是有點可惜?!焙向f著,眼底陷入沉思。半晌,他又說道:“進退兩難,但畢竟過去了,希望你心里也能早些跨過去吧?!?p> 理魚繼續(xù)演奏,樂音如泉水叮咚。
“你認識他嗎?”理魚又問道。合虔不答。過了半晌,她又說道:“雖說我可能看起來不再可信,但還希望能為你解憂一二?!?p> 理魚閉著眼,就如同之前一樣。合虔倒也不是因為理魚向警方坦白過而覺得她不可相信,或是因為她重見光明而覺得交談起來不安。她像清月輝一般,默默之中維護他的情感,小心而又輕柔。
“我跟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焙向f道,“或許不是他,而是他兄弟。但原本我們關系是不錯的。我懷疑過他、傷害過他,卻也還想救他。如你所說,他慣會哄騙人,可我知道了之后,依然會被他吸引、為他痛苦。他現(xiàn)在處于危險之中……”合虔又抬起頭,看向理魚脖子上若隱若現(xiàn)的紅繩,“你相信嗎?現(xiàn)在,他的命運其實都指望在一個物件上?!?p> 理魚愣了神,手指搭在琴弦之間一動不動。
“什么物件?”
“姑娘,和他相處的時候,你信過教嗎?”
“沒有?!崩眙~回答道,“這我也跟警察說過,雖然他是羅真圣子,但卻從未跟我說過宗教的事。”
“有沒有送你過什么東西?”
理魚沒有回答,把琴放在一邊,從脖子上解下紅繩,以及穿在紅繩上的木盒。
“這東西可以救他?”
理魚果真善解人意,不需要合虔過多解釋,就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打眼看去,理魚手中的木盒跟其他的火機似乎并無多大不同。只是理魚不是信徒、不參與儀式,卻保留著這種東西,加上那么多木雕復制品……
是不是因為火機原件,被偽裝成了木雕?之前劍螺真不是有辦法把他的月相異能掩蓋下來嗎?說不定是同樣的原理,他把火機的異能也掩蓋了起來……
合虔接過理魚手里的木雕,的確和木頭一樣輕。但他有那種預感,這就是原件。
“回國前,他讓我埋掉或是隨手處理掉,我沒有,藏著帶了回來?!崩眙~說道,“也沒給警方看過?!?p> “你是什么時候回國的?”
“今年二月初。他給我的時候,大概是去年的十一月?!崩眙~看了眼合虔,又問:“是這個物件嗎?”
“不能夠確定,不過是這個形狀?!焙向洁斓?,“借我用一下,如果不是,我再還給你?!?p> 半夜,月色明媚,沙地閃著銀光,外物清晰可見。越野車駛在遼闊的大漠,仿佛一顆黑洞劃過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