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一月,仿佛隔世十年。
此時已是九月下旬,離武當山十月初一的英雄大會,只有不到十日。柳云趕不及回南京家中,想來英雄大會父親定會去參加,便直接奔武當山去。
巫山與武當相隔不遠,柳云一路快馬加鞭,倒是在九月二十五這日便趕到了武當山所在的十堰城內,只待登山。連日來,十堰城內聚集江湖人士頗多,且還有源源不斷的人馬從四面八方涌來。柳云瞧這架勢,便知道是三江胡武各派收到英雄帖,為剿滅千丈崖一事而來。
按理說,武當山多年不理世事,江湖地位早已下滑,雖有往年的威望在,卻也不該如此受到江湖人士的追捧。細細想來,一則是今年正月十九鐵虎幫一役,朱清與龍一正面應敵,獲得在場武林人士欽佩。二來,千丈崖經年累月謀殺各派英雄,早已引起公憤,只是怯于其威風敢怒不敢言罷了。如今英雄大會的帖子發(fā)出,八大派聯(lián)合起來打頭陣,各派自然紛紛響應。是以離約定的十月初一日還有五日,武當山下便已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卻說英雄大會在即,武當山上也是忙成一團。
準備吃食,布置會場,安排臥房等,事情雜亂無章,叫人理不出頭緒。顧清平身為掌門座下大弟子,一向代朱清打理門派瑣事,如今自是里里外外、事無巨細地忙活,陸淮山、李漁舟、鄭溪云等幾個身為師弟,也是盡心相助,倒也不用多提。
就在大家忙得沒有頭緒的時候,一件小事發(fā)生在了武當后院的練武堂中,事件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月前朱清收入門下的關門弟子——葉小春。
小春拜入朱清座下不過一個多月,可是整個武當山都看得出來,朱清對他十分器重,不但每日早晚親自傳他武功,更對其飲食起居各項瑣事都十分關切,難免叫人又驚訝,又羨慕,又嫉妒。
然而作為眾人嫉妒的對象,小春卻是有苦說不出。一月來,朱清已經把整套的太極劍法傳授給他,每日早晚指點考教,從未斷過。朱清雖然關愛,習武之事卻也嚴厲,容不得有絲毫馬虎??墒切〈鹤鳛椤皠κァ迸嵊翊旱暮笕耍瑓s偏偏喜歡練刀,不喜歡練劍,是以那太極劍法練得極慢,這下更顯得他天資蠢鈍,不但朱清時常嚴厲責罰,同門師兄弟也難免奚落。
顧清平、陸淮山、鄭溪云、李漁舟等掌門嫡傳弟子覺得小春雖然機靈,一月來瞧他練武,卻怎么看怎么不像什么絕世怪才,實在想不通師父為何對他如此另眼相看??伤麄冏杂组L在朱清膝下,見他如此關愛小春,自然也都將小春視作親兄弟一般看待,即便陸淮山之前在小春手下落敗,一個月相處下來,卻早和他打成一片,每天“小師弟小師弟”地叫著。
然而別人就沒這么好的脾氣了。頭一個愛與小春為難的,便是朱清師弟杜陵座下大弟子,易連宗。
這一日,小春在練武堂練劍,練的是太極劍法第三式“游龍戲珠”,有一手“回劍勾腰”怎么練也練不好。正是心里煩躁,易連宗冷笑過來:
“小師弟可真是天資聰穎,入我武當門下短短一月有余,就已將太極劍法練到第三式,不愧是掌門親自調教的關門弟子啊?!?p> 這話表面上是在夸小春,其實恰恰相反。武當挑選弟子條件十分嚴格,多是筋骨奇佳、天資聰慧之人才能入門。
弟子入門后,首先學習的武功便是太極劍法。此劍法經朱清改進后,易學難精,打基礎是最好的。因此門中弟子,多有十天半月,就能將十七式劍法全部練熟的,資質再平庸一些,一個月也該練熟了。小春未經考教入門,又是朱清的關門弟子,練了一月有余卻才練到第三式,實在有些不像話。
小春本就氣惱,面對易連宗的嘲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登時叫罵開來。
“誰是你小師弟。老子是掌門的關門弟子,你算老幾!”
“你——”易連宗登時勃然大怒。
想這武當山中,弟子分為兩派,一派自然是掌門嫡傳,一派則是掌門師弟,杜陵所帶。而易連宗作為杜陵首徒,天資、武藝,且不在任何一個弟子之下,卻因身份旁出,處處矮別人一節(jié),久而久之,便成了他心中一個不能碰的死結。
小春故意說出二人身份差距,便是有意激他一激,果然收效顯著。
易連宗恨道:“你個小痞子,不知道給掌門下了什么藥,才讓他收你為徒?,F(xiàn)在腳跟還沒站穩(wěn)呢,就敢如此目中無人,今日我非要教訓教訓你不可!”
二話不說就開打,易連宗抽出銀劍,已是一招“髯客撩須”朝小春刺來,甚是威風颯颯。
“媽呀!”小春大喊一聲,已是躲閃不開,下意識用劍一橫,倒也擋開。那易連宗冷笑一聲,手上勁力強出三分,把小春壓得又往后仰到了幾寸。正要站不住倒下,那易連宗左掌胸前一晃,卻是一招“云心出袖”,往小春肩上砸來。
小春大驚,后背已是熱汗涔涔。此時身子全然被壓制,這一掌的力道十足,若打在肩上,必然要受傷。小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中想出一千種應對方案,卻沒有一種有效。
眼見那排云掌法就要近身,小春靈光一閃,竟直接一屁股往后坐下。
“咚”的一聲,小春兩邊屁股砸在地上,痛得他齜牙咧嘴。那易連宗本在高處,此時重心不穩(wěn),掌法劍法都難以維系,只能收招自守,倒也拿小春沒轍。
“哼,真是厲害!”易連宗冷笑道,“我武當好歹是名門正派,以后出去與人比武,都要像你這兔崽子一樣,打不過就往地上一坐,耍無賴嗎?”
小春氣道:“我耍我的無賴,你逞你的英雄,誰也別礙著誰。今日是你要挑釁,打不過老子,就別說廢話。”
那易連宗怎么氣得過,大喝一聲:“我打不過你?真是大言不慚,只怕今日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話音未落,長劍刷刷舞動,一招“雪舞黃沙”朝小春刮來。那白閃閃的劍花在空中涌動,初看是慢吞吞的,小春眨了個眼,那劍花便已朝他周身要穴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