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宇一愣，雙目陰寒低沉道：“溫老前輩說這話，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溫風吟和眾人皆是一怔。想他與師弟卓山野四十年沒出過武當山門，若不是此次英雄大會，連程嘯山等武林絕頂高手都無緣與他們一見，而眼前此人不過二十來歲，卻能一眼說出他的身份，想來魔教對武林正道各派都是了如指掌。
眾人想來，不由心驚。
“不地道？”溫風吟怒吼起來，“你等妖孽，前后幾日多番上我武當山挑釁生事、爛造殺伐，先是意圖搶奪八卦掌的掌法，后又殺害本門和各派弟子上百名。哼哼，我今日不與你拼個死活，已是網(wǎng)開一面，竟還敢口出狂言，簡直混賬！”
驚宇、長風對視一眼，短暫的眼神交流便將眼下的情境分析了透徹。若是對方執(zhí)意不肯放人，即便拼死一戰(zhàn)他們也難再討到半分便宜，反倒要面臨全軍覆滅的危險。二人想了又想，終于還是不敢冒險。
當下，驚宇冷冷丟下一句：“山高水長，咱們來日再決一死戰(zhàn)！”
話音未落，二人已帶領眾人急速退下，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殿外橫七豎八躺著幾百具尸體，眾人只怕要覺得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幻覺而已。
“妖孽，算你們跑得快！”卓山野性子暴躁，對著空曠的山間仍是忍不住怒吼了一句。
溫風吟滿臉黑影，示意眾人將傷員抬進房間一一救治。
經(jīng)此一役，各門各派帶山上的弟子皆只剩下一二人。峨嵋派和青城派損失最小，孟采星因一直照顧中毒未愈的師妹，今日幸免于難，而以賀見山為首的青城六絕到底都是好漢樓上的人物，一番生死廝殺之后雖共同負傷，也算都保住了性命。
相比之下，武當?shù)茏泳蜎]有這么好運了。經(jīng)過幾日前與青海蛟幫的那場大廝殺和今日這場腥風血雨，武當?shù)茏又皇Ｖ烨?、杜陵座下的幾名大弟子還有性命，剩下的便是后院一干不習武事的打雜弟子，加起來不到二十人。
如此慘重的傷亡，在八大派成立的上百年間，都是十分罕見。而在不久前，武當掌門朱清才剛剛過世，同輩之中只有一個好漢樓上的杜陵，各方面的實力都難以與其他幾派比肩。雖還有溫、卓兩位耆宿，可這二人已是耄耋之年，又早已立下重誓此生不再出武當。由此可以想見，從今往后，武當派在江湖中沉寂下去已是難以扭轉的定局。
弦月西沉，旭日東升，武當山上的慘況且不去說。
卻說武當山下的小鎮(zhèn)上，葉小春暫居的那家偏僻客店內，秋日早晨的陽光將偏僻的房間打得透亮。龍一已經(jīng)燒退，此時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仍覺得渾身乏力腦袋昏沉，費了好半天才將眼睛睜開，看清了自己眼下的處境和趴在桌子上熟睡著的小春的背影。
“這是哪兒？他是誰？”
兩個疑問，讓龍一瞬間清醒過來。下一刻，殺手的警覺占據(jù)思維高地，龍一下意識要保持戒備狀態(tài)，可是還未掙扎起身，胸口處的劇烈疼痛便叫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而這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上下竟被五花大綁，半點動彈不得。
“別掙扎了，這可是我專門買的牛皮繩，扎的是豬蹄扣，你越掙扎他捆得越緊，還是省省力氣吧！”小春大笑起來，一臉張狂好不得意。
原來，昨夜柳云走后，小春因不清楚龍一到底傷得如何，怕他醒來后對自己痛下殺手，便連夜到鎮(zhèn)上買了一大捆牛皮繩。趁他昏睡之際，小春將他渾身上下五花大綁，所以龍一醒來才會看見自己這幅模樣。
龍一何曾受過這等屈辱，本就陰寒的雙目瞬間凝聚起似要穿透人心的冰霜，看得小春渾身發(fā)涼。
“那個，什么……你別多心啊，我對你沒……沒有惡意……”小春結結巴巴辯解。
龍一突然打斷：“我認得你！”
“什么？”
“我認得你，你是……”
“不是我！”小春大喊，連忙把外衫撩起將臉擋住，“你認錯人了，認錯人了，不是我！”
龍一冷笑：“我什么都還沒說，你就急著否認，果然是做賊心虛！”
小春一聽這話，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想他葉小春長這么大，吃過虧上過當，什么都能忍得了，偏偏忍不了受冤枉。當下，滿腔恐懼瞬間消失不見，小春露出臉來跳到床頭，紅口白牙大叫道：“誰做賊心虛，你把話說清楚！”
龍一冷哼一聲：“你不是做賊心虛，為何怕我說出你的真實身份？”
“我……我沒有怕，我只是……只是怕你打擊報復……”
“你若不是做賊心虛，為何要怕我打擊報復？”
“放你娘的狗屁！”小春暴跳如雷，“你邪魔外道，殺人不眨眼，我便做了好事，誰知你不會喪心病狂恩將仇報！”
龍一把眼睛一抬，冷道：“好事？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小春張嘴欲說，卻又突然停頓了下來。
他心想，自己雖說從武當派逃了出來，到底也做過朱清的徒弟，算得上是正道人物，而柳云更是生在俠士之家，長在名門之下，一身正氣簡直要逼得惡人無所遁形。如此二人，卻救了個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此事若傳揚出去，浩浩蕩蕩的正道之師怎會放過他們？光一個杜陵就已經(jīng)讓小春提心吊膽，絞盡腦汁才逃出生天，要是滿江湖的人都追殺他，那他這條小命只怕活不到十八歲就要嗝兒屁了！
想到此處，小春不禁打了個哆嗦，忙道：“我為什么要說給你聽，反正跟你沒關系！你個邪魔外道，我恨不得把你剁成肉泥……瞪什么瞪，有本事你殺了我呀……”
小春興致大漲，滿口惡言剎都剎不住，而龍一的神色也愈加陰寒，渾身青筋暴起，將牛皮繩掙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砰”的一聲巨響，將小春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不待害怕，那龍一卻攀著床沿，大口大口地吐起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