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個夜晚,高陽模模糊糊中感覺到前面有些亮光。
他現(xiàn)在沒有任何的方向感,他甚至都不知道爬向何方,他只記得每次偏離的時候,就會有個人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如果有人問,高陽為什么不知道是韓可一直在幫他帶路。
因為高陽那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思維,沒有記憶沒有思考,他能一直往前爬,那是因為他的那腦子里只剩下“前進”兩個字,這是一種信念。
1972年10月13日,烏拉圭橄欖球隊赴智利比賽的客機墜毀在4000米高的安第斯山脈,45名乘客中12人當場死亡,33人幸存。接下來的故事卻令人倒吸一口冷氣。在安第斯山上零下30度的嚴寒條件下,幸存者們頑強地生活了10天,然后從收音機聽到了搜救隊因為氣候條件惡劣已經(jīng)放棄的消息。
絕望中,他們決定徒步走出大山。饑餓、嚴寒和雪崩,陸續(xù)帶走了13人的生命。奇跡的是,72天之后,有十六個人走到了智利邊境遇到居民,他們活了下來,走出了這塊死亡之地,再一次與家人團聚在了一起。
他們靠得是什么,靠得是不滅的求生意志,靠得是活下去的信念。而高陽就是靠著“前進,前進,再前進”的信念一直支撐著他。
“快到了,快,加油,到了你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個聲音在高陽耳邊響起,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身在何處,這個聲音忽高忽低、忽遠忽近,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他停了下來,又聽了一遍,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過了一會兒,思維再一次回到他的腦子里,他想起來了,是韓可的聲音。
“到了,到哪了?終于快到了?”
高陽帶著疑問,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燈光在他前面200多米的地方,但是由于叢林樹枝的遮擋,他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跑過長跑的人都知道,最難受的不是起點,不是中間,而是快要到終點的時候,那時候你的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而且呼吸困難。
此時的高陽也是如此,當他知道快要到了時候,知道了方向,知道了地點,知道了在他前面還有兩百米,但是他不能馬上過去,只能一點點爬過去,這是一種更可怕的煎熬。
第八個白天到來。
高陽距終點還有50米,前面50米的距離,他用了大半個晚上。
這時候,他已經(jīng)能夠看清前面是什么了。
這是一片被清理過的空地,那里有許多人,他看到了有人抬著擔架,有人拿著點滴,有人拿著藥品,他們似乎在等待著自己。
他還看到了李悅和蕭戰(zhàn),怎么能沒有他們兩呢?
高陽想笑確咧不開嘴唇,嘴唇已經(jīng)因為嚴重缺水黏在了一起,他只能在心里無聲的自嘲,然后繼續(xù)爬著。
李悅和蕭戰(zhàn),并排站著。蕭戰(zhàn)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直直的盯著前面正在爬行的高陽。
李悅卻顯得有些緊張,但兩人都沒有說什么,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林子里的鳥叫聲和高陽爬行的摩擦聲。
還有十米,高陽停了下來,他趴在地上沒有動。
前面的那些人不知道高陽到底怎么了,都緊張的望著,但是沒人敢越過前面的那個木牌,只有一個人可以,那就是他的領路人韓可。
韓可看著高陽大聲吼道:“不要停,終點就在眼前!”
高陽仍然沒有動,他在休息。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恢復了一點力氣,雙手支撐著地面,雙膝跪著,先讓身體撐起來,他想要站起來。
這時,韓可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不要站起來,不要站起來,繼續(xù)爬,只要到終點就可以了!”
高陽看著眼前著急的韓可,艱難地抖了抖臉頰,算是報以微笑,但并沒有按她說的去做。
高陽想要站起來,但是第一次發(fā)力沒有成功,他活動活動顴骨,張開了很久都沒有張開的嘴,他想要叫出來,但是喉嚨里只能發(fā)出沙啞的低沉的聲音。
他吼叫著用力,讓自己的一只小腿立起來,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蹲著,雙手按著那這已經(jīng)立起來的腿的膝蓋,讓另一只腿也立起來。
他終于艱難地站了起來。
這時候周圍真正的安靜了下來。
韓可看著前面搖搖晃晃的身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忘了跟上前去,就這么看著,他從這個大男孩身上看到一種不一樣的東西。
十米的距離,高陽艱難地挪動著步子,然而沒走到兩步,他就又倒下了,他的頭又一次破了,滿臉的血跡。
“不要站起來了!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韓可在后面吼叫著。
他聽到了,但是沒有理會,高陽再一次站了起來,這一次走了三步,但還是又倒下了,他抬起頭,滿臉的血。
“不要再站起來了,你會死的!”韓可咬著牙無力地吼著,她知道高陽不會聽她的,但是還是吼了出來。
高陽再一次站了起來,他就這樣倒下再站起來,站起來再倒下,反反復復。所有人想上前卻又沒有上前,無聲地看著,眼淚從他們的眼中默默地流著。
終于到達了終點,高陽站著走到了寫著終點的牌子面前,摸了一下牌子,倒地。
他終于可以安心地閉上八天以來沒有閉過的眼睛,終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沖向了他。
當高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像過去了一個世紀,很長時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昏迷久了之后的自然現(xiàn)象。
過了一段時間他才有了思考的能力,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帳篷里,身上正打著點滴,旁邊放著一些醫(yī)療設備和藥品,看了一下自己正在用的藥,生理鹽水,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接著,他從上到下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沒有什么大的問題,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是感覺好多了。
他也終于放心了,身體基本沒什么大礙,接下來就是休息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