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景昭長嘆一口氣,只覺跟高云長說話忒費勁,可還是得耐著性子說下去。因怎么分析他也不懂,項景昭只能將一直壓在心中的事透露一二。
“若說這人不是招攬你們,那同時招惹我們項家又是做什么?”
高云長一驚,立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話什么意思?”
項景昭也只說個頭,意在引起高云長的重視,現(xiàn)下也不愿再提這事,岔開話題,繼續(xù)談高家的事:“陸嘯這人進高府,又收我為徒,問題很多?!?p> 高云長這半日早震驚了許多次,可也敵不上這個消息對他的打擊更大,他更驚愕了:“你說師傅?!”
還沒待項景昭點頭,他已先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可能不可能,師傅是我父親親派人去南山請的,三顧茅廬才將他老人家請下山來,進了高府后,又向來對我的武藝極為上心……且不說我了,單說你,你也師承陸師傅,你可絕出他的異常了?”
項景昭暗地里猛翻白眼:“我可不就是覺出他的異常才這么說的?”
猶豫再三,還是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說了出來:“云起跟他有聯(lián)系……”
高云長頭更大了:“又關(guān)云起什么事?”
項景昭已面露絕望之色了——這還是那個在一眾小子面前說一不二的大哥嗎?為什么自己要與這樣的人交流?好想回家擼貓啊!
他不耐煩地說道:“總之我有自己的法子知道,云起跟他暗中有聯(lián)系,如此看來背后的人看上的不僅有你們高家,還有我項家。你說,這整個大明朝,還有誰能有這么大的胃口,既想吞高家,又想吞項家?”
高云長這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如此說來,項家豈不是很危險?”
項景昭搖搖頭:“這件事我早有察覺,到時候也不至于如無頭蒼蠅般亂撞,眼下還是你家這事要緊些。”
六皇子外派西北,不知是福是禍,如今按捺不住的,既有可能是嫡支的六皇子,也有可能是長子大皇子?;屎蟾]氏與貴妃楊氏,一個是六皇子生母,一個是大皇子生母,母家皆權(quán)傾朝野,兩皇子背景可以說是旗鼓相當。如今也就他倆才有能力爭一爭了。
一想到此,項景昭又是一陣頭痛,沒想到自己投身商賈世家,居然還能碰到奪嫡的事,自己不過是想守著祖宗基業(yè)得過且過,沒半點野心,如今反而身不由己起來。
左右自己只是兵來將擋,若有人招惹他,自會迎頭反擊,但若沒人招惹,他樂得做個閑散少爺,不問世事。
又想起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妹妹們,暗想若是王姨娘能把那個弟弟教好了,以后將項家產(chǎn)業(yè)也甩給他,自己要求不多,只要每日三餐有,日常穿衣有,再混個熱水洗澡,暖房就寢,就十分快意滿足了。
正胡思亂想著,瞥見高云長還一臉苦相,才想起正事來,忙收回心神,但既不知這背后使鬼之人,又不知對方下一步動作,也不好擬出什么章程來。
且高云長還是不能接受陸嘯竟與此事有關(guān),想來他跟著陸嘯學(xué)武,自得了不少好處了。陸嘯也是個厲害的,才來不足一年,先收了高云長的心。這樣一想,等高父身死,他既能與高家二叔勾結(jié),又與高家長房繼承人高云長交好,真是好算計啊。
只是陸嘯對自己的態(tài)度卻有些奇怪,雖也教授著武藝,但究其根本卻像是在為與云起見面搭橋鋪路,并沒有拉攏的意思,若不是自己機警,明里暗里套出許多絕活,怕此時還只學(xué)了他功夫中的一點皮毛呢。
如此干想也沒甚么意思,想不出什么良方,項景昭便不在高府久坐,先去問候了高父并高家?guī)讉€長輩,這才離了府自家去了。
回到房中,正看見云起蹲在地上逗貓,他笑:“怎不去床上坐著,將貓放到床上,逗起來也方便。你這樣坐著,仔細腿麻了,燒得慌?!?p> 云起還是十分溫和的模樣,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搖晃著,說:“這貓兒在地上打了好多滾兒,粘了好些塵土,放床上弄臟床鋪可怎么好?”
正巧珠玉碰了小果盤進來,聽到這話,先笑開了:“好歹云公子是個知道疼人的,知道不能弄臟了床鋪,哪里像少爺……”
項景昭忙打斷她:“少爺我怎么了?我何時不疼你了?昨兒我還把祖母賞我的玫瑰酥酪留給你了呢!”
珠玉被他一嗆,更笑得歡了,只說:“是是是,少爺也知道疼人。”說話間擺了果盤,沏了茶,見屋里沒什么要緊事,湊巧外面紫云叫她踢毽子,看屋里有云起,便放心出去了。
屋里又只剩他們兩人,陽光懶懶照進來,外院是丫鬟們的笑語,恍惚間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許是外面太鬧,反顯得屋里太靜,好半晌云起抱了貓起來,同項景昭說:“如今你怎么連這檔子事也要爭?左右你是主子,好東西都你享著,自然你最能疼人,我不過是嘴里說說罷了。”
項景昭詫異看他一眼:“今兒語氣怎么有些不對?我也不過是說句玩笑話罷了……”
云起也不看他,嘴里輕念著:“我哪有什么語氣不對呢?”抱了貓坐到桌前,將小貓放到桌子上,看貓搖搖晃晃地爬到桌子邊緣,又輕輕抓到中間,再輕推著他走路。
項景昭也繞到桌前坐下,將下巴擱在桌沿上,撥弄著小貓的粉爪,好半晌才撇嘴道:“你就是語氣不對了,我近日總覺得你有些奇怪,見我時也總心不在焉的……”
話到這里卻又哽住了,他怕再問下去就漏了陷,畢竟面對云起那雙眸子,實在太難說出謊言。
云起倒還是那副淡然樣兒,目光里盡是安然,解釋著:“你不是向老爺薦了我,讓我去管那雙輪車的監(jiān)制嗎?做零件的有一家實在討嫌,管事的人頭腦又笨,我要的樣子說三遍也記不住,連累我多跑了兩趟,正乏呢。因如此,心情也有些不好。”
頓了頓,也將腦袋擱到桌上,歪頭看著項景昭:“少爺你別怪我?!?p> 項景昭純?nèi)灰恍Γ斐鲂∈置念^:“我怎么會怪你?”
只是沒想到,他的云起,謫仙一樣的人物,也會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