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韁繩在指縫間松弛而開,劃出赤紅耀眼的弧度,暴戾的馬蹄不甘被馴服地重重落下。
“歸你?你配?”
絲毫沒有因為地理位置的差距而落下氣勢,更沒有因為所有人對他臣服而卑躬屈膝。
甚至并不懼于他隨時可以取掉她的性命。
即墨澤逆著赤紅的光,看到了她凌于金色馬鞍上緊握住韁繩的手。
粗糙。卻有韌性。
凌亂的發(fā),在她的眉眼間掃過齊國的巍峨峻山,卻又化作高傲的壯闊奔流的漓江水揮灑起倔強(qiáng)的冷僻輕柔。
似冰天雪地里遁地而出的明晃尖刀,不弒血絕不罷休。
又如沙漠里帶刺的紫陽花,任天地蒼茫不屑,我偏要與蒼穹比高!
即墨澤瞇起了眼,腳下僅沾著一面倒插在城墻之上昏昏欲倒的旌旗,俯視著黑色的駿馬,初升的紅日,以及一滴透亮的晨露從葉尖滑落撞碎在她的眉間。
腳下,旌旗,微微有些顫動。
“放肆!膽敢對寧國公不敬!殺了她!”
跪下的人群中突兀而起尖銳的嗓音。
一片死的沉寂。
水燕傾的眉,皺了皺。有些厭惡的騷味。
如同暴雨摧城之前的沉悶和沉積。
終會有破天而出的炸雷。
“殺了她!”
“殺了她!”
高高舉過頭頂?shù)恼癖鄹吆袈?,帶著幾分退縮畏懼而又屈服的閃躲眼神,起初有些試探的低微,漸而如同匯聚成海,一浪高過一浪。
是流動的燙金趟過冰冷的銀水,銳利的金尖鋒利凝固而出,帶著未來得及褪去的熱,直刺人的血肉之心!
賢淑的母親一把拉過正要沖出人群替水燕傾說公道話的孩子,驚恐而又絕望地捂住了他的嘴,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眼眶里泛著滿溢而出的淚水。
看來,走到哪里都一樣,不變的,是骯臟而又丑陋的人心。
嗤之以鼻的嘲笑。
水燕傾冷峻的眼角劃過一道睥睨的高傲。
想她死?恐怕,沒那么容易。
“我可以饒你不死,但,你必須承認(rèn)這是我的馬,而且,替我喂養(yǎng)它?!?p> 即墨澤把“我的馬”和“替我喂養(yǎng)”這幾個字咬得很重,善意地提醒著水燕傾他的恩賜。
他向來擅長讓人感恩戴德,粉.飾.太.平,是他的強(qiáng)項。同樣,暗箭穿心,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做夢!”
絲毫沒有猶豫。來不得半點的拖泥帶水。
凌十一的身子僵了僵,以為是自己這幾日流連花叢中讓他有些體力不濟(jì),以致于耳背重聽。
但,不幸的,卻被身邊的主子無情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做……夢?”
最后略微的提上去的升調(diào),無疑是警告,似藏于袖口的魚腸劍,卻面若桃花夭夭。
但,實際卻是,風(fēng)雨欲來摧滿樓。
“你耳背嗎?這匹馬寫了你的名字?”
水燕傾凌厲而視,直接忽視掉了即墨澤意味深長的提上去的升調(diào)。
既然,難逃一死,何須逶迤成泥?
本來,這就是她降服的馬,哪里有到手的東西還拱手讓人的道理!
何況,這是她差點丟了性命得來的,屬于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