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去了洛陽面圣,并不在姑臧。這讓韓煒大失所望,本來繃著一根心弦,興致勃勃的他,現在身心俱疲。再加上車馬勞頓,韓煒此時覺得渾身酸疼,就像被玉乙懲罰圍著棲云山跑了幾圈一般。
可也不能過于失態(tài),對于梁鵠的呼喚,還得笑臉相迎:“叔父,既然賈詡不在,那就罷了?!?p> 梁鵠也看出個所以然來,問韓煒道:“公子此來可是要尋一軍師?”
“叔父慧眼如炬,正是如此??蛇@賈文和……唉,不提也罷?!表n煒談了一口,答道。
馬超兄弟跟龐德這才恍然大悟,這才是來武威的真正目的。不過讓馬超不解的是,這賈詡有什么本事讓韓煒這么看重呢?
梁鵠見韓煒整個人都蔫兒,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蹶不振。旋即說道:“公子不必郁郁寡歡,文和之才雖高,但此時去了雒都,于事無補。在下為公子舉薦一人,可好?”在梁鵠看來,賈詡之才虛虛實實,未曾親眼得見,倒不如找別人。
韓煒聽罷,心情并沒有好轉??梢膊荒艽蛄巳思伊葫]的臉,旋即說道:“那就多謝叔父了?!?p> 韓煒覺得,謀士,也要選適合自己的。因為賈詡極為擅長亂世存身之道,所以更適合現在韓煒的處境。換句話說,就算現在諸葛亮站在面前,韓煒恐怕也不想要。蓋因諸葛亮不擅詭計,也不懂韜光養(yǎng)晦。雖然神機妙算,奇計百出,但那太過于張揚,不適合韓煒。況且他心系漢室,斷然也不可能與韓煒這樣的亂臣賊子為伍。
“此人乃西涼名士,名叫閻忠,字德孝。曾跟家?guī)熐蠼踢^書法,說起來也算在下師兄。他胸中也是滿腹經綸,兵法韜略無一不通。德孝善于察人,賈文和年少之時,名聲不顯,碌碌無為。只有德孝異之,說文和有張良、陳平之英奇。他與文和亦師亦友,相交莫逆。而如今,他正在寒舍下榻,公子意下如何?”梁鵠笑著看著韓煒。
韓煒聽完,腦中也浮現出了閻忠這個名字。他有些不喜此人,即刻回憶起閻忠的平生事跡。本來史書對閻忠的記載就不詳細,但由于閻忠妙識賈詡,對其極為推崇。韓煒在讀書時還是特地留意了閻忠此人。
中平元年,閻忠乃為皇甫嵩的謀士,皇甫嵩平定豫州黃巾,閻忠竟然勸其趁機兵變,割據一方。皇甫嵩言辭犀利,痛斥閻忠。閻忠后怕,遂逃回西涼。
中平六年,韓遂挾持閻忠,要其為西涼主帥,閻忠不愿與反賊為伍,大罵韓遂,竟然憤恨自盡。
這讓韓煒就看不透閻忠了。
之所以厭惡閻忠,并不是因為他反對韓遂。韓煒覺得他太虛偽,又是腐儒一般的酸臭、迂腐。你閻忠勸說皇甫嵩兵變,這就不是造反?怎么韓遂推選你統(tǒng)攝西涼,你就說人韓遂是大逆不道的反賊?是覺得自己會成為傀儡?還是怕背負罵名?還是因為別的原因,韓煒也不再多想。
現在,梁鵠推薦了閻忠,韓煒覺得也不現實。畢竟歷史都是驚人的相似,閻忠恐怕不會給梁鵠這個面子。
“既然是叔父推薦之人,想必一定是大才。只是這閻忠先生愿為我的謀士嗎?”韓煒很疑惑,他覺得閻忠不會答應。
梁鵠笑了笑說道:“公子不必憂慮,德孝前些日還對我言講,說九曲公子非等閑之輩,他日必成大器?!?p> “哦?那還請叔父安排一下,明日便與閻忠先生會晤?!表n煒很意外,他沒想到閻忠竟然會看好自己。
翌日,韓煒等人從驛館出來,他讓馬超三人去城中逛逛,自己便要去梁鵠府邸見一見閻忠。
韓煒由家丁引領來至正堂,正堂之中,上首坐著的正是閻忠。他與梁鵠談笑風生,言談舉止頗為雅致。
觀閻忠可謂眉目清秀,白面短須,體態(tài)勻稱,頗有風度。頭戴束發(fā)冠,外罩紫袍,內襯白衣??茨昙o也有將近四十了,見韓煒到了,竟然率先起身,拱手施禮說道:“九曲公子當面,在下閻忠有禮了。”
韓煒見到閻忠本人,感官極好,一改心中厭惡,也是恭敬道:“德孝先生在上,小子還禮了?!?p> 梁鵠撫須而笑,又叫二人入座,說道:“公子來此之意,我已向德孝說明,德孝還不曾答復,想必是等公子到后再行表態(tài)?!?p> 閻忠看著韓煒,問道:“如今漢室衰微,時日無多。不知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這樣突如其來的發(fā)問,太直接了。讓韓煒一時語塞,思量片刻,遂說道:“先生此言,可是問我是否要逐鹿中原?”
“然也。西涼偏遠,又多外族蠻夷,非成大業(yè)之所在。”閻忠正色道。
韓煒見閻忠毫不遮掩,自己就不用再假裝漢朝忠臣了。即刻說道:“眼下涼州時局不穩(wěn),須先退張溫,方能再做他圖。我意入川,以益州為根基,得漢中之后,再行入主中原?!?p> “非也,蜀道崎嶇,行兵不易。若無十年光景,恐怕難以掌握。公子要先拿下并州為基業(yè),大事方可徐徐圖之。進可取幽州,退可守涼州,如此根基穩(wěn)固,再從長安出兵,逐鹿中原。而那張溫不足為慮,在下料定其必敗無疑!”閻忠竟然直接為韓煒規(guī)劃了一切。
韓煒聽到閻忠說完戰(zhàn)略方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暗道:這閻忠為什么會這樣的看好我?
“公子不必疑慮,忠之所長,乃察人也。公子絕非等閑之輩,定會問鼎中原?!遍愔铱隙ǖ恼f道。
韓煒此時也看著閻忠,發(fā)現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炙熱,那種堅定的感覺毋庸置疑。同時,他的那一番說辭,絕對不是空口白話。韓煒與閻忠四目相對,說道:“先生當真愿為我出謀劃策?”
“敢不從命!”閻忠很堅決。
“還是等等吧,如今先生跟著我,不過是一介白身罷了?!表n煒又說道。
“無妨,無妨。只要不讓在下餓死便可?!遍愔倚χf道。
韓煒朝閻忠一拱手,說道:“請先生容我三思,先告辭了,明日給先生答復?!?p> 閻忠點了點頭,跟梁鵠起身相送。待韓煒走后,梁鵠問道:“德孝,公子如何?”
“嗯,錯不了。此子注定不凡,我竟然推算不出他的命格?!遍愔艺f完,眼神中透出很復雜。
閻忠?guī)煶鲳⑾聦W宮,所學相術,觀人相面可謂準確無誤。
跟天子劉宏所創(chuàng)的“鴻都門學”得名異曲同工。“稷下”即齊都臨淄城的稷門附近,齊國君主在此設立學宮。故因學宮地處稷門附近而得名為“稷下學宮”。稷下學宮容納了“諸子百家”中的幾乎各個學派,道、儒、法、名、兵、農、陰陽、輕重諸家。稷下學宮實行“不任職而論國事”、“不治而議論”、“無官守,無言責”的方針,學術氛圍濃厚,思想自由,各個學派并存。人們稱稷下學宮的學者為稷下先生,隨其門徒,被譽為稷下學士。
除了天子的鴻都門學,與稷下學宮并駕齊驅的學府還有豫州的潁川書院,荊州的鹿門山。這三處學府,皆是孕育名士的搖籃。
而韓煒回到驛館,一頭倒在榻上,他覺得閻忠今日所言的策略非常不錯,可自己反倒有些力不從心了。像爭霸天下這種事,在腦子里想想也就罷了,真的要實施起來,落實下去,還是壓力山大的。韓煒就是如此,當閻忠說出口時,他腦子里“嗡”的一聲,而后便是覺得一陣緊張,呼吸都不自然了。韓煒平復了心情之后,自言自語的說道:“逐鹿中原,爭霸天下嗎?我能做到嗎?閻忠真的有如此才干嗎?”
這種種的疑問縈繞在韓煒心中,他很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又在心中念叨:也可能是閻忠名弱言輕,若換成是賈詡、郭嘉或者諸葛亮任何一個國士無雙級別的人說這種話,是不是就沒有這種壓力了?不,這根本就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所以才有壓力。西涼有十萬之眾,我還怕什么?當下還是先把涼州穩(wěn)定住在說吧。
光有兵馬就能問鼎天下嗎?韓煒再一次把爭霸天下想的簡單了。涼州的豪族門閥錯綜復雜的關系就夠他喝一壺了,更何況還有羌胡時時侵擾。沒有個十年八年穩(wěn)定涼州的話,還想入主中原?簡直癡人說夢。
待韓煒把一切考慮清楚,終于他決定讓閻忠跟隨自己。畢竟此來是為了尋找一個謀主,雖然賈詡不在,但有了閻忠,聊勝于無。辭別了梁鵠,韓煒五人沒有耽擱,再次啟程返回榆中。
依舊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兩日后,過了張掖,便到了金城地界。五人來到令居縣歇息飲馬,閻忠開口說道:“當年趙破奴,為霍驃騎(霍去?。┑能娝抉R,拜為匈河將軍,便是從此地出兵。征伐兩千里,殺得匈奴狼狽不堪。公子可有意效法先賢,收服羌胡?”
“先生不知,我早有此意。只是時不我待,先把張溫擊潰再說吧?!表n煒說完,摘下水袋就往嘴里灌。
閻忠又說道:“公子,說到擊退張溫,在下想到一支奇兵。若公子能將其收為己用,此戰(zhàn)定能大放異彩?!?p> “哦?愿聞其詳!”韓煒放下水袋,期待的看著他。
閻忠也是拿出風干的羊腿,用匕首割下一塊放進嘴里咀嚼,邊吃邊說:“這支兵馬,名曰:盧水胡。正是公子麾下十三部湟中義從的溯本源流。盧水胡是個統(tǒng)稱,分為臨松盧水胡與湟中盧水胡。之所以叫盧水胡,是因為安定郡乃盧水胡的發(fā)源地,境內有盧水,自古便是羌戎雜居的半農半牧之地。而本土的土著,涼州百姓叫他們彭盧戎。秦以來,彭盧戎廣泛吸收其他部族的加入,如匈奴、月氏、貲虜、秦胡、羯、氐、羌乃至漢族。取各族戰(zhàn)法之長,戰(zhàn)力彪悍?!?p> 韓煒一下子就動心了,這意味著什么?這相當于是一個部族都有湟中義從的戰(zhàn)斗潛質,只要好生操練一番,應該不會比如今的湟中義從差到哪里去。換做是誰,都會動心的。
在這個亂世,還是誰有兵權,誰就是爺。韓煒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冥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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